鑽石星
鑽石星
這篇童話由山鷹老師起了頭,接下來是黃海、林茵兩位當代當紅兒童文學大家接棒,我接第四棒,完成了結尾
在國語日報連刊多天,今天結束
感謝三位作家讓我參與執筆的美妙機緣,也感謝山鷹老師逐日拍下了報紙版面的照片,讓我這個沒訂報紙的鄉下人也看到了報紙刊出來的樣子,以及插畫老師的精心傑作
底下的故事,或許有若干字句已修改訂正,最終版我沒存檔
各位好朋友加減看,多多指教,謝謝
鑽石星上,現在住的都是女生。
男生,一個不見。
也就是說,鑽石星是個女兒國。
雖然是個女兒國,但是沒有生育不生育的問題。
女兒國有最先進的生育方法,利用前端DNA基因科技,她們已能代代複製和繁衍下一代,並且經由不同的環境認知和知識養成,培育出具有不同內涵和主見的下一代,完全不用擔心,下一代會和上一代有相似或雷同的問題。
在女兒國裡,既沒有戰爭,也沒有鬥毆,一切以大家長的意見為主。
人類第一次發現,宇宙中有一個星球,組成成份百分之九十是鑽石時,轟動了整個地球。
當人類又發現,以超時空穿越科技飛到這個星球,以地球時間計,只需一個月時,更是引起多方人馬覬覦,不僅國和國做著發財夢,連普通百姓都做著發財夢。
想想看,兩個月就可以來回地球和鑽石星,只要短短的兩個月,立馬可以變成億萬富翁,誰不想啊?
有辦法的人立刻招兵買馬飛往鑽石星,人潮絡繹於途,絡繹不絕。
問題是,雖然前往鑽石星的人馬不絕於途,卻從來沒有人真的把鑽石運回地球。
沒運回鑽石也就罷了,前往採礦的人馬,一個都沒回來過,全部失蹤了,消失在無垠的宇宙中。
連體積龐大的飛行船,也完全不見蹤影。若說是爆炸了,至少也該有個殘骸啊?可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開始時大家以為路途中發生了什麼問題,但是從分分秒秒毫不間斷的聯繫和通信中,其實絕大部份的飛行船都安全抵達鑽石星,除了少數例外。
根據事後的調查,鑽石星上也沒有住著可怕的怪獸或異種,是一個安安靜靜的星球。
事情就是這麼奇怪,人員都到達了,礦也採了,卻沒有人成功將鑽石運回地球過。
這一次飛行船有兩位女性科學家參與,飛行任務非常成功。
飛行船不僅平安到達鑽石星,也採到了鑽石。
當全體人員正準備飛回地球時,兩位女科學家突然被彈出飛行船,接著轟然一聲巨響,飛行船爆炸了,殘骸四處飛散,船上的男性機員全數罹難。
(第一棒:山鷹)
女科學家毛麗麗、平凡凡都是驕健聰明人,當意外發生時,她倆原來準備稍後出艙作業,兩人各自穿著太空裝,壓力衣、頭盔、手套和靴子齊備,還有胸前的生態包、背後的緊急彈射膨脹防護罩,一應俱全。
有如紐約市一般大的飛行船升空不到幾分鐘,她倆透過觀測儀正在數算環繞鑽石星大大小小的月亮,有的是漂浮物體,一如掛在天空中的眾多繁星,肉眼注視還分辨不清衛星或遠近星星,都一樣是亮點。
巨大的飛行船,滿載著沈重的鑽石礦,如果回到地球,其價值財富足足可以購買兩個地球、一個月球、一個火星,或者更多。當大家興高采烈完成了宇宙間罕見的大規模採集鑽石作業時,也滿載著人心億兆噸欲望,飛行船爆炸之前,毛麗麗看到太空船本身飛躥出有如千億顆太陽一般令人目盲的亮光,下一瞬間周圍一切和星星被恐怖的暗黑吞沒,有如宇宙突然關燈,比死神降臨還可怕。
「我的媽呀!這才叫做地獄!」毛麗麗心裡大吼,一顆心臟都要嘔出來了。
毛麗麗身體被彈射出去的一剎那,她背上的奈米級先進太空防護罩立馬膨脹,包覆住身體,成了完美的球狀物在太空漂流,有如一個宇宙胎兒。這景像正如地球二十世紀──遠古時代的一部電影《二○○一太空漫遊》結局的畫面,只不過這時的太空人面對的是鑽石星和周圍的眾多衛星。
經歷了爆炸的衝擊,突來的天旋地轉,毛麗麗已失去了意識,保護罩的冬眠系統自動啟動,她在太空漂流,成了環繞鑽石星的衛星之一。
保護罩內的電腦自動發出訊息:
偵測報告:十九艘從地球來到鑽石星採礦的都市飛行船,完成作業返航時,都在這兒解體成了碎片,成了鑽石星的無數人工衛星,原因神祕不明。
毛麗麗如置身地獄中,經歷幾千年一樣長久。小時候母親哄她不要隨便撒謊,搬出「下地獄」來嚇唬她。她參加鑽石星採礦行動也就耿耿於懷,人們早已知道前往鑽石星有可能面對一去不返的可怕後果;毛麗麗告訴母親,她只是到月球嫦娥城去一趟,很快回來。
恍恍惚惚中,巨大的叮咚聲驚醒了她,接著傳來熟悉伙伴平凡凡的呼叫:
「毛麗麗!妳還好嗎?……醒來吧!醒來吧!」
她逐漸回過魂來,耳際聽到此起彼落、大大小小、鬧烘烘有如千人萬人開運動會的熱烈嘈雜,可奇怪的都是女人或女娃娃的聲音。
毛麗麗張開眼睛,圍站身邊的二十個女人竟然都是平凡凡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迷惘的四處張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色床上,置身大足球場中央,四週人山人海,幾萬隻眼睛射向她。
二十個平凡凡胸前掛著號碼牌從一號到二十號,團團圍在她旁邊,只有第一號年紀老些,其她越來越年輕,一直到第二十號。
「地獄變成天堂啦!」毛麗麗悠悠嚷著。她真的糊塗了。
「不錯,這裡是天堂!沒有戰爭、鬥毆、煩惱……因為人人都沒有欲望。」平凡凡一號微笑著,年紀雖然顯得蒼老,語調溫柔:「妳在太空漂流一百八十年被發現救起來了,我比較幸運,彈射到適當角度降落地面,建立了女兒國……」
「嗯 ……」
「歡迎定居鑽石星。妳奇怪嗎?妳眼前看到的人都是我的DNA複製品,都是女人。一直到幾千號幾萬號……」
毛麗麗久久才能思考到底怎麼回事,不了解複雜的變遷。
「那麼,請問……當初來到這兒採礦的人和飛行船……」毛麗麗終於提出一個困惑的謎題:「為何都神祕失踪了……?」
一個機器人走過來,按一下胸前的面板,整個鑽石星圖浮空投影,廣場四面八方跟著傳來宏偉震撼的萬眾大合唱:
鑽石星 永照銀河
驚動財富追求者
絡繹不絕啟航
欲望的黑洞
開啟人心與宇宙連動
欲望的重量
奈何飛行船載不動
大如都市
也如微塵消逝
幸福的重量
輕盈永生永世
(第二棒/黃海)
明亮的鑽石星圖,周圍有溫暖的光圈環繞著,往外擴大,毛麗麗感受到一波波光暈,在她眼前一圈圈擴大,像漣漪包圍著她。
她感到平靜,不知不覺從廣場中央的白色床翻身而下,站了起來。困惑漸漸消逝。
幸福的重量
輕盈永生永世……
當萬眾大合唱最後一句拉長的尾音消逝在時空中,眼前的鑽石星圖也一點一滴消失,最後只剩下漆黑夜空中的一些星點。像古老電視映像管最後斑斑隱去的光點。
萬籟俱靜……那尾音似乎成了幻覺,若不是眼前滿佈黑幢幢的人影。
星點完全消失。
這時她辨識出浮空投影的星圖背後的山坡,那是當初她們初來到這裡採礦時,從飛行船走下的地點。那時只有平凡凡一號,並沒有現在這麼多的複製分身。她來不及思考眼前這些分身的異同,甚至連關注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站在廣場正中央的她,被眼前的山坡所吸引。
山坡地尖削,右半面露出嶙峋的裸露質地,雖然一樣熠熠閃著光芒,卻已陡峭異常,那半面……頗像一把斜斜插天的刀鋒。
想必這一百八十年來,除了原先的十九艘飛行船,又還有人類受不了貪婪的慾望組隊前來,致使整顆鑽石星上,質地最精純的這片坡地成了尖刻的半壁崖峰。另外半壁,正是飛行船降落前讓她們著陸的地方。因為這兒是探測器測得硬度最高、質地最精純、最為昂貴之礦藏處。
那十九艘……現在,她慢慢憶起當她在環繞著鑽石星運轉的一百八十年裡,除了一開始接收到的防護罩內電腦發出的偵測報告之外,還有漫長的睡眠時間裡,電腦持續放送的、不斷更新的分析和數據,包括漸漸浮現的解體原因。
原來已經過了一百八十年。
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果然,她抬頭看了看頂上的天空,大大小小的星點更多了。
她已經知悉那些星點有一部份是解體後的太空船碎片,它們在空中漂流,極少數留在軌道上,大多數太空船解體後的碎片漂離了軌道,成為永遠回不來的太空垃圾、宇宙孤兒,甚至被吸入黑洞,最後不知所終。
它們大多不是衛星,也不是星星。
又多了四艘……
留在空中環繞運轉的物體,絕大多數是漂流在空中的鑽石星礦。因為一股特殊的引力,它們並沒有離母星太遠;當年安放在飛行船艙內的小礦石和安放艙底的大礦石,正是因為這股特殊的引力拉扯,致使旋轉升空的太空船因承受不了而爆炸。堅硬的鑽石互相碰撞,並和艙底強烈擦撞,瞬間從太空船中心飛躥出億兆的能量和光芒,那亮度,比打火石打磨金屬的亮度多出不知幾億倍,也就是在那最熾熱的同時,宇宙黑洞被撞開了。
當時,平凡凡被撞彈開,掉落在地上,而她則是順著氣流被吸進黑洞,瞬間體驗了宇宙燈滅的可怖,又立刻身不由己的隨著鑽石星礦的引力,被一同吸了回來,順著氣流飄浮在太空中。若不是她和平凡凡身上有最先進的太空防護罩,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然而,其他男性飛行員可沒她們幸運哪!
當然這些都是防護罩內的電腦事後慢慢解讀,得出的分析,在漫長的漂流歲月中,那些不知不覺的時刻,她周圍環繞著一條一條的資訊:
不規則大礦石在前方,加入漂流……
亮度:約二等星……
她慢慢憶起了這一百八十年間得到的資訊。
填不飽的慾望有如大黑洞,當人人在盤算著回到地球可以發上好大一筆享用不盡的財富時,他們身上也暗暗藏放了一些小碎鑽,有些人甚至藏在身體的隱密部位,而這都是違反約定的,就算是小碎鑽,也不得據為己有。當時,沒有人留神艙底的異樣,大家都在盤算著回到地球之後的一大筆橫財要如何運用。
就只有毛麗麗和平凡凡口袋裡空空如也。美麗的鑽石星,讓她們讚嘆宇宙的奧妙,升空時,她們倆注視著觀測儀,正為環繞鑽石星大大小小、閃閃爍爍的眾多星點而讚嘆不已,毛麗麗甚至為此生可以見證這樣美麗的星圖而流下眼淚。她們不曾受到那股引力的拉扯,加上立刻彈開的防護罩保護了她們,免於其他碎塊的衝撞。多數的殘骸,在宇宙黑洞被撞開的同時,一起被吸了進去……
欲望的重量
奈何飛行船載不動
大如都市
也如微塵消逝
想必平凡凡已知悉這一切。
現在,她站在廣場中央,面對著成千上萬個注視著她的女人,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第三棒/林茵)
極遠極遠的星空,有一顆澄藍色的星星。
睽違一百八十載,卻依然記憶鮮活,那是毛麗麗縈魂牽繫永遠也忘不了的家~地球。
地球可好?家鄉如今變成什麼樣子了?家裡的親人又如何了?她不敢想像,也無法想像這一百八十年人類世界的改變。
但她思念的心卻沒改變,尤其,被喚醒而面對二十個平凡凡、成千上萬個平凡凡的衝擊,更使他分外思念起昔日地球生活的種種。
眼前的事實卻是殘酷的,冰冷的,冷得不帶一絲溫情或溫暖。因為她的唯一倖存的伙伴平凡凡接著拋給她的,竟是這樣的一句話:
「今晚讓我們好好慶祝一下重逢,及妳的死裡逃生。而明天,讓我們迎接妳的重生。做為鑽石星唯一的領導者的我,已經決定慷慨的和妳分享、共治這個星球,明天早上讓我為妳進行分身作業,未來妳也可以和我一樣在這個星球上擁有數以萬計的分身,妳將成為毛麗麗一號,和我帶領著我們的子民,共同治理這個美麗的星球。」
平凡凡是帶著笑容說的,看起來那笑容可還真是誠懇而認真,但是毛麗麗卻聽得渾身冰冷。
她想念地球,她完全不想留在這個星球上,對她而言,無論當的是一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或是一個絕對權利的分享者,或是坐擁鑽石山的宇宙級超級大財主,都沒有重新踩上地球的土地那麼樣的渴盼。
平凡凡卻沒有察覺到她的心境,繼續說下去:明天早上八點鐘將是妳獲得新生的一刻!而巧合的是,我們偵測到八點鐘又將會有一艘太空船飛來,載著那群蠢得像豬,也貪得像豬,一心只想著發財的地球人前來,就讓我們一齊目睹他們為了發財而粉身碎骨的一幕吧,那絕對比妳看過的任何一場煙火秀精彩一萬倍。…
「喔!是喔…,真是謝謝妳這個好伙伴,好姐妹!」毛麗麗努力回應平凡凡的好意,其實心中卻有了盤算。八點鐘…,八點鐘會有一艘來自地球的太空船,八點鐘離此刻還有九小時,在這九小時之內她一定要瞞著平凡凡以及鑽石星上所有的人的耳目,完成許多事,這將是她唯一重返地球的機會。
她私下試了一下戴在腕上的通訊器,雖然顯示依然正常,可用,卻不知這一百八十年來人類科技進步了多少?和這個早已變成老骨董級的器材還能不能完成鏈結而得以連絡?
這一夜的星空如此湛藍明麗,估計至少有一千顆的衛星環繞在頭頂上,一千個月亮,這是地球生活無法想像的奇景。
而毛麗麗卻對如此瑰麗美景沒有一絲感動。或許這一千個月亮中,有近半數是在她之前為了鑽石之夢迢迢而來的前人連同他們的載具粉碎形成的,或許,最大最亮的那一個月亮,正是她和平凡凡的太空船的一部份,那上頭還有她們的伙伴,以及世人心目中價值連城的鑽石礦。
平凡凡在慶祝晚宴之後貼心的讓她提前休息,她卻了無倦意,除了必須再等候至少四個小時才能讓她的通訊器有效距離鏈結上從地球高速前來的最新一艘太空船,另外,在這個內心萬般悸動的時刻,那可能有一絲睡意?更何況在不久之前她才沉沉一睡一百八十年,也真是睡夠了。
如果通訊器可以成功完成與太空船的通訊鏈結,她必須如何才能說服太空船上的乘員及指揮者,請他們放棄鑽石夢,以免慘遭前人連人帶著載具爆炸粉碎的覆轍?他們會相信她的話而放棄開採鑽礦的計畫嗎?還有,她雖然已經初步認識了平凡凡和她所統治的女人國的生活樣貌和基本科技水平,卻完全不明瞭她們的攻擊、攔截能力,萬一她們具有能夠摧毀這艘太空船的能力,那一切就玩完了,結局和滿載鑽石礦引發爆炸也一樣。
但是,毛麗麗幾乎手無寸鐵,也無任何奧援,如今也只得孤注一擲。
等待的時刻渡秒如年。
鑽石星,除了星空熱鬧,竟是如此靜寂。夜已深,正是大家熟睡之時,毛麗麗躲到鑽礦間的一個隙谷,老天保佑,神不知鬼不覺和太空船竟然完成通訊鏈結,連上線啦!
接下來,她面對的倒不是溝通、說服的問題,而是面對了一個完全意外的,想都沒有想到的事。
「我們不為採掘鑽石而來!」太空船上的指揮官告訴她:「所謂鑽石等同財富,那是一個世紀之前的古老故事,如今我們把他當笑話般流傳。不是可笑之至嗎?只是碳元素構成之物,火一燒連灰燼都不留一絲絲,真搞不懂古早時代何以教人迷戀至此。」
「那麼,請問你們又是因何而來?」毛麗麗被指揮官的話嚇了一大跳。
「如果妳便是毛麗麗本人,現在容我告訴妳,我們此行便是為妳而來!」
「啊?這話怎麼說呢?」
「我們是來自地球台灣的22069號太空巡航艦。我們在星際巡航軌道中截獲了妳的訊息,也解讀到了妳目前的心理狀態和急須待援的急迫問題,因而直接朝妳而來,目的當然是依妳所願,帶妳重返地球。」
毛麗麗驚嚇而驚喜,這是多麼不可思議之事呀!沒想到一百八十年的時空乖隔,如今地球科技竟已先進至此,她真是百分百的老骨董了!她竟然有一個衝動,趕快跑到鑽石礦最平坦也最明亮的地方,照映一下自己的容顏,是不是早已從如花似玉變成老皺蒼蒼的骨董之顏了。
在滿懷興奮登臨太空船的時候,毛麗麗還是忍不住向指揮官提到一個請求:如果平凡凡也有重返地球的心願,可否也能夠協助她一同登艦回家?指揮官只淡然一笑:
「毛麗麗小姐,雖然妳依然如此明艷照人,卻已是一百八十外加二十的兩百歲之人啦;而雖然妳身具兩百之齡,卻還是純潔有如赤子。妳曉得嗎?妳那位伙伴平凡凡所謂和妳共治共享鑽石星女人國的說法根本只是謊言,明天,天亮之後她將取得妳的肉身及大腦,用以達成她迄今無法完成的肉身自體回春蛻變科技。她已經完全對地球死了心,所以,回不去了,也不用為她擔憂了」。終 (第四棒 邱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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