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載了砂子和她姐妹一塊兒去看她們的一位堂哥，這位堂哥長得和砂子老爸，我的老岳丈十分神似，一見就覺如見爹親慈顏，非常親切。

　堂哥已七十四歲，和老妻獨力守著一山柳橙，工作極其粗重，幸好身體還算硬朗。這一身銅鐵似的骨肉是一生操勞所換來的，他從五歲被我二伯父帶上山，整整在山上待了快七十年。早年路還沒通，他挑著山產下山，一趟就是兩百五十斤！

　可是，畢竟還是歲月催人，所以還是覺得老了，力不從心了，山上的猴子來摘了木瓜，糟蹋了香蕉竹筍，再無力驅趕，只能拴條狗在園裡守候。

   前些天買了代步車，轟然上了山路，一個幌神，車是沒翻，人卻倒頭栽，栽在山道彎彎處，這糗事說得連自己都笑了。

　堂哥引以為憾的不是山猴欺人，而是孩子不喜歡「做山」，他噴藥趕蟲，孩子卻上山來種一些蝴蝶愛吃的草，引蟲來，真真教他好不懊惱。

　我們在山裡聊著，聊起山中無曆日的生活，也感染了天高皇帝遠，不知今日何日之山居興味。只是，吃著甜滋滋的柳橙，想起他說一次收成前前後後得噴五次藥的老實話，突然竟覺得走了味。是啊，誰家柳橙不噴藥？不噴藥那有柳橙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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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上，我頗有所感。

　七十四歲算得老人了嗎？

　堂哥心中，似乎沒有老人不老人這問題，記掛的是孩子何日早早上山來幫他傳承這產業，讓他得以享享清福？

　愛毛毛蟲的孩子，如何肯上山來守著果園山產？你教他朝這土地噴農藥？殺了他吧！孩子的心情我懂。可惜老爸不懂。

　有一個簡單方法去做：山就教給孩子，包括一山的柳橙，一山的龍眼和各種果樹。

    但交給孩子就得聽憑孩子去搞，不要費心過問。

    三年之後，這山處處彩蝶飄飄，鳥鳴如歌，夜晚螢火蟲飛舞如銀河墜地，老爸只做一件事：坐在山下收錢，遊園者一人收個三十塊五十塊，比賣柳橙賺卡多，而且一毛錢農藥錢肥料錢運料工都不必再花，只有收入沒有開支。

　堂哥呀，就這麼辦好嗎？七十四歲囉，該享享清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