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使來，在危崖處要拉你一把，救你免於墜落，你肯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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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農莊毗鄰的水利會大大池塘租給人家養魚，一年一度使用最原始的方法抓魚：把水全部排掉，把魚趕到一個小小水域圍捕。這大水池管理得很好，魚養得又大又肥，排成長排的大卡車載了魚直接送台北市中央市場趕新鮮。

　每年人家放水抓魚，卻有數不盡的水族跟著無辜遭殃，大大魚被抓去市場賣是合理的，沒人要的成千上萬小小魚卻因大池小溝統統枯竭而冤枉喪命，真是令人痛苦痛心。

　連著兩年，農莊小湖隨著大池塘放水而枯竭，整個小湖裡數不盡的大魚小魚一起翻白，場面真有如世界末日。

　這兩次，頭一擺因砂子去了加拿大，我沒即時回農莊，我們來不及救魚，只見一池死魚，像是核子彈爆炸後的現場；第二次，我和砂子倆提了水桶拚命去搶救，搶了一大群各種不同形狀的小小魚，載到新屋溪去野放，搞得全身泥漿，兩肩兩臂幾乎都脫臼。

　兩場浩劫之後我們痛定思痛，請了怪手把小小湖挖深了，希望以後大池塘放水，至少我們自己的小湖留有餘水用以渡過危難。所以，這幾天大池塘連日放水，多少我們心中篤定了些。

　但是小湖深度夠嗎？留得住一汪湖水嗎？我還是不敢大意，在大池塘的水行將放乾的最後一刻，我提了剷子跑到小湖出水口，挖了許多泥土，將出水口高高堵起來，提高小湖的水位。

　大池塘的水終於放乾了。我看到小小湖湖水如鏡，魚兒悠游，寬心之極。

　但這寬心也只片刻，因為沒多久就發現，除了我家小小湖魚族依然自在，從水利會大池塘的出水口以下，所有的大渠小溝，水統統沒了，裡頭的小魚小蝦多得數不清，同樣被困在溝渠裡的淺水窪中掙扎，有許多甚至都已死掉啦。

　於是只好再拎了桶子、網子奔出門去，展開救魚大作戰。這一回可愛的是，村長也加入了救魚的陣容，光他一人，從小溝裡救上來的小魚他估計至少就兩百尾。

　我們把救上來的魚統統倒進了農莊小湖，這時也顧不得小湖會不會有「魚口爆炸」的問題了，先救再說吧。

　撈救小魚時，有些似乎掙扎已久，力氣沒了，一抓就到，有些則死命掙脫，抵死不肯進到我的手掌來，搞得我都惱火了，你們這些笨魚，還躲什麼躲啊！

　於是想到了一個傻傻的問題：假使我是天使，我來救一個陷入險地的人，這人願意相信我，接受我的拯救嗎？

　很多宗教信仰較深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受吧：親愛的人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害你，我是神派遣下來的，來拯救你免遭痛苦，為什麼你不願相信呢？

　我罵不相信我的魚，天使應該不會罵人吧？我的脾氣如此火爆，難怪當不成天使，也難怪散發出讓魚不敢信賴的氣氛，讓魚拚死逃離我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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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魚救得好累，好辛苦啊！

雖沒有把小溝小圳的魚統統救起來，多少也算盡了力。

累得受不了，三個人決定收工算了，於是來到農莊後院，那兒有水龍頭，可供我們沖沖身上、水上、腳上的泥。

此時，來了一輛摩托車。是水利會的小組長，車上載了好大一個大塑膠桶，直接就進了大門來。

桶裡，天哪，重重疊疊，堆置如山，一整桶魚！

有些魚看來是掛了，離水一小段時間啦，有些被堆疊在上頭的，依然無聲呀呀，張嘴喘氣。

「來！給你們啦！」

村長找來盛具，把一大桶魚略一劃分，給了我們其中一堆。我和砂子相對一看，一時真不知何言以對。

晚上回大園老家時，我們把魚拎了一部份帶回來，砂子仔細清洗一番，認真油炸，上了桌。

很香呢。

什麼天使不天使，此刻不再提，這念頭早忘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