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從多倫多回來的朋友，送他們回台北之後我提議：何不趁著今天大家沒事，逛逛大安森林公園？於是就去了。

　大安公園，很久沒來了，可惜到得晚了些，前一陣子台北政府在裡頭弄了很多花壇，現在都移除了，只剩一堆堆爛泥巴攤在那兒煞風景。

　但畢竟還是都會裡難得的一塊綠地，樹很多，鳥很多，有許多生命就在裡頭繁衍，還是值得逛逛。

　就站在那個水池畔，看池裡的鴨鴨，夜鷺、綠頭鴨、白鷺…。

　好像都活得很自在開心。而湖中之島，乍看也如一座小小伊甸園，鳥的伊甸園，人類無以靠近，所以牠們可以活得很安心。

　這是台北人的鳥。

很多人怨這個政府把最豐富的資源都朝台北市傾洩，台北處處鑲金戴玉，出了台北，許多台灣人有如仍生活在幾十年前的環境。如果政府是大家長，這個家長太偏心了。

但是，看著小小伊甸園裡的台北鳥，卻覺得台北人有如台北鳥。

台北鳥真快樂嗎？

牠們的世界再美麗，也只是這個小池，和這幾個彈丸之大的人工島。即使牠們有翅膀，能遠颺高飛嗎？大安森林算是台北市的大公園，裡頭鳥鳴不絕，昨天去時就聽見藍鵲的聲音。藍鵲是森林之鳥，可以從這座山頭飛到那座山頭，飛過一座又一座群山之巔。一旦住進了大安森林，變成了台北之鳥，牠們終生，或是世世代代恐怕只能生活在這個公園裡，公園之外，只有高樓大廈，重重疊疊的馬路和捷運，川流如潮的人和轟轟作響的交通工具，牠們能飛得出台北市這個烏煙瘴氣的特大號牢籠鐵幕嗎？

台北不烏煙也不瘴氣啦。是嗎？這句話是人講的，沒問過鳥。鳥能視台北如山林中的家園般乾淨自然，不烏煙也不瘴氣嗎？

我想起了我的白石農場裡頭的鳥。牠們或許得花很多力氣自己找食物，牠們的生活環境或許沒有大安公園裡的鳥那麼舒適漂亮，但牠們振翅即能快意飛翔，東南西北海闊天空。

是沒錯，這個政府把太多的資源都倒進台北市了，畢竟從未限制任何一個人去當台北人。

我十七歲那一陣子在台北市工作，我四十七歲那一陣子又在台北市工作，我有非常多朋友變成了台北人，我從不曾想當台北人。

或許，就怕變成一隻台北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