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到大池塘，想看看冬天的大池塘蕭瑟的樣子，一上去，驚起一大群蒼鷺，蒼鷺是鷺科鳥類裡最特大號的，比大白鷺還大上許多，翼展至少一公尺多，飛翔的姿影非常雍容優美。

　再趨前走近堤的內側，又是一大群蒼鷺凌空飛起，連先前那一批總數可能超過二十隻，這池塘的冬天，以前看過許多魚鷹，也曾出現成群雁鴨，原來還聚集著這麼多蒼鷺。

　蒼鷺飛走後，堤岸上靜寂下來，卻聽到了劈拍聲，呵！一尾大約有巴掌大的魚，在堤上跳躍，鳥口餘生的魚，正在「無聲但呀呀，以氣相吁濡」的掙扎著。

　急忙走過去，伸出雙掌，把牠環護著輕輕抓起，堤高水遠，不能直接把牠拋進大池，只得快步下堤把牠放進農莊小池，才能讓牠活下來。

　大池和我家小池僅一路之隔，大池的階梯卻離小池塘有一小段距離，我儘可能放快腳步，這魚在我掌中尾巴還掃了兩下，但來到小池，放進水裡，牠卻只翻了個身，就靜靜沉到了水底，一動也不動了。

　不會吧，前一分鐘還會在我掌中掙扎的小生命，難道就此結束了今生的旅程？我趕快合起雙掌默頌佛號，祈求助牠一臂之力，但牠再也不動一下。

　失望的離開小湖，心裡想著，此刻牠安然沉在水底，或許明晨就會浮上水面，然後隨波飄向出水口的方向，慢慢腐爛，發臭，就此結束了。

　坐在小碼頭上，思索著永無解答的生死之謎。驀地，小湖上出現一圈極小極小的漣漪，有個東西在水面上飄浮，也在掙扎。

　小小湖，老是有東西跌進去，有時是蒲公英的絨毛似的種籽，有時是烏臼的紅葉，苦楝的黃葉，梅花的花瓣，早上看到一隻漂亮的蛾，已死了。現在，是什麼東西呢？

　是隻蜂，蜜蜂？

　碼頭旁一枝樹枝，卻太短了，搆不著，趕快去找了長柄的杓子來，嘿，今天可還真忙啊。

　杓子來了，柄子夠長，一扚就到。撈起來，連蜂帶水倒在泥地上。蜂看來是得救了，努力振落翅膀上的水，努力讓身子晾乾，這一看，傻眼了，這被我撈起來的，竟是隻斑紋華麗卻兇狠無比的虎頭蜂！

　兩個月前工人拓寬農莊前的馬路，在大池塘的堤岸叢林裡發見了大大的虎頭蜂窩，怪手師父關緊了駕駛室的玻璃窗，義無反顧朝前開近，只兩三下巨鏟起落，虎頭蜂窩就被壓制在雜草爛泥中。但村長和怪手師父都再三警告我，這虎頭蜂絕不可能就此殲滅，以後農場出入還得千萬小心才好。

　如今，意外救起了的，竟是虎頭蜂。

　我該救牠嗎？

　牠還在地上等著曬乾翅膀，我是否該趁此良機，趨前一腳踩死牠以免後患？

　救一尾魚很簡單，可惜救不成功。救一隻落水的虎頭蜂也很簡單，看來是救成功了，心裡的思維卻很不簡單，因為不知如何抉斷。

　最後我選擇的是離開了小小碼頭，離這小傢伙遠些，免得牠飛起來以後賞我一針，那就有苦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