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快要結束時，選了一杯歸零膏做飯後甜點，當場被嗆了：嘿！是龜苓膏啦，那是歸零膏？

　是錯啦，膏字用錯了，叫歸零高，高低的高。

　什麼意思？又要亂搿了？

　人在什麼時後身輕如燕，想飛多高就多高？就是歸了零，死蹺蹺了，唯有死了，羽化登仙，才可以無限高。歸零高，不對嗎？

　不喜歡老是把老啊，死啊掛在嘴上，不能說一些比較好聽，比較動人的故事嗎？

　好吧，就講一個歸零高的故事吧。

　又是歸零高。

 　■

　十幾年前，我從聯合報退休，申請提前退的，當時待遇不低，走路有風，但我覺得一個工作做了二十五年，於我於雇主而言，實在也該是到了雙雙揮手的時刻才對，否則落了個彼此兩誤，反而不美。

　報社給我一筆對我來說已經很不算少的退休金。

　勞保也滿了「單一雇主持續受雇滿２５年」的退休條件，也領到了一筆退休金。

　兩筆錢加起來，再加上省吃儉用撙節下來的一點儲蓄，我想，我一定可以在加拿大這個「西方極樂世界」寫作畫畫，賣稿賣畫，安享餘年。

　不料老媽媽卻不愛加拿大，她鼓勵我們年輕輩的去發展，她說，她可以自個兒待在老家，和左鄰右舍鄉間老友們快樂過日子。她是說得瀟灑，我們卻不敢如此瀟灑，於是繳回了移民紙（楓葉卡），回到了台灣。

　結果，退休的第三年，遇到了一件完全沒想到的意外，哇！所有的退休準備金，在幾個月內完全歸零。

　最慘的時候，全家的生活週轉只剩四位數，根本不夠應付各種開銷。在台灣生活，「基本消費額」是非常高的，以前有固定收入渾然不覺，現在知道了。

　我們沒有驚慌，也沒有埋怨，驚慌徒增紊亂，埋怨無補於事，正好諸多善美因緣向我招手，我得以從容重回職場，雖是不同性質的工作，不同級別的收入，反正儉樸生活過慣了，十年過去了，居然也不曾挨過一餐餓。反而在愉快的變換不同跑道間，得到許多未曾有過的歷練，也創作出許多不曾有過的精彩作品。記者生涯固然多彩多姿，這十年所歷練和遭遇到的，遠比前二十五年豐富十百倍，一面驚喜於自己竟有如此潛能，一面也心懷感激的想到，若非當年瞬間歸零，潛能或許伴隨安逸日子而衰敗，那有今日心靈之高滿足，創作能量之高成長。

 　■

　這故事不動聽，卻真實。

　曾聽說種水果的人，故意不替果樹澆水，還拿刀朝樹幹一陣亂砍，果樹誤以為就要沒命了，就拚了老命結出最高品質的水果來。這樣的做法究竟是真是假我無從分辨，卻從自己身上經驗了類似的歷程。幸好的是我沒有拚了老命去掙扎努力以尋正果，因為預期的不多，隨意長出零零星星幾顆，也就歡天喜地了。

　這是我的歸零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