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樓的書房寫東西，忽然聽到廚房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我心裡一沉，啊！不妙，莫非是…

果真是！因為接下來聽了姐姐向媽媽告狀的聲音，再接下來聽到的是媽媽的詢問：打破的是那一個？

姐姐說，就是那個青色的，阿公每天喝咖啡的那一個。

 ◇

妹妹上來，哭喪著臉向我道歉，但是，該哭喪著臉的是我吧，那是我非常非常非常愛的杯子呢。

我不迷戀什麼東西，卻很珍愛用久了，用慣了的老東西。這個杯子陪我十多年了。我在一家報社擔任總編輯時一位朋友送給我的，它陪著我直到離開那個工作，跟著我進到一個基金會的執行長的辦公室，再陪我調任另一個總編輯，然後離開。離開時我把它帶回家，成了家中十百個杯子中我最常使用的一個。

它確是青色的，是一種藍綠混色後出現的青，似乎加上了一些白，又混了其他一些顏色，使色澤因而沉穩下來，非常不俗的顏色。它的杯身呈優雅的弧線形，美麗的曲線朝杯底方向慢慢收攏，在底部朝外翻出一個美極了的底座，環著底座還鏤彫著一道土咖啡色的細細斜紋，握把尤其勻稱，與其說是一盞瓷杯，不如說它是一件藝術品還恰當，不止一次我在不同的辦公室不由自主的用各種筆，各種紙畫出它的形狀，在它的週邊有時是筆，有時是鍵盤，有時是點心、或各種文具，它的週邊角色時時更換，它卻永遠是眾星拱月的主角。

結果今晚它破了，碎了。

想下去垃圾筒撿一片碎片上來看看，或許是它的杯緣，或許是它的底座，或許是它的握把，卻不忍去撿，更不忍去看。破了，就成了垃圾。如同人雙眼一閉，就成了「遺蛻」，再怎麼俊怎麼美，怎麼英挺怎麼優雅，什麼也沒了。

且學良寬禪師吧：

啊，你心愛的杯子破了啦！

喔，破了啦？破了啦。

是啊，破了啦？就是破了啦嘛，何大驚小怪之有？

 ◇

唉，還真是心痛呢，如此心愛之物。

下樓，忍不住還是朝垃圾筒探了探，什麼也沒看到，看到的是用厚厚的報紙包裹的一團，很乖啦，都有照著做，打破東西一定要好好包起來，以免刺傷了清潔隊的人，做得好，很好很好。

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