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農舍來了一大群客人，當大家都在裡頭聊天、品茗、消夜時，我和其中兩位客人待在門前草坪上閒話，忽然間，三人同時一聲啊～一盞小小光，自眼前約十公尺處流過，螢火蟲！我們一起叫出聲來。

　古人叫螢火蟲是「流螢」，牠的飛行軌跡真的極像流動，稱為流螢還真貼切。我曉得我們的農舍這一帶有螢火蟲，去年初夏，農舍正在興建，有幾次我們在工地待得晚，夜歸前總會遇到一大群，但今年倒是心裡還沒預期之下，遇上了第一隻，因而感到份外驚喜。

　忙了幾天，今夜終於有閒在農舍裡住下來，四月中了，螢火蟲季應已開始，外間夜凉如水，我卻懷著一顆期待的心，披衣簷前小坐，期待著。

　一年來，雖然我們非常非常小心翼翼，施工還是免不了對這塊荒廢已十多年的土地造成環境上的大改變，例如，有一些地方鋪了草皮，有一些地方成為蓋房子的基地，或打上了水泥、鋪上了石板，最嚴重的改變是只要我們來，夜間我們開了燈，為這個黑漆漆的地方帶來人為的光源。

　「你那麼愛螢火蟲，那麼，你就做個決定吧，要螢火蟲還是路燈？」村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我，我竟為之語塞。這裡需要路燈，因為小路崎嶇，而且蟲蛇出沒，眼鏡蛇和雨傘節都極常見，沒有燈實在是危險極了，但是有了路燈，螢火蟲如何尋偶？如何繁衍下一代？最後，我們婉言暫謝了村長裝燈的好意。蛇，更小心些就可以防範，螢火蟲，卻是族群生死與存亡的大事。

　從七點多開始等待，老實說，心中蠻不安的，實在不曉得我們來此興建農舍之後的種種改變，會不會害死了這種脆弱的小天使，一直到八點左右，終於等到了第一隻，接著，陸陸續續又出現了幾隻，到了子夜時分，最多的時候一共也只看到五隻之多。

　或許，此刻還不是螢火蟲「大發」的時間，再過幾天才能看到更多的數量吧？或許，這附近光害越來越嚴重了，兩三百公尺外便有村道上成排的路燈，更遠一點還有街道，我們家雖然有電燈，看到螢火蟲來了，立刻關掉其中大半，只留一小盞照明之用，甚至還點起蠟燭來。睡前，我安慰著自己，我們應該不是螢火蟲的殺手才對，就這樣，帶著這一抹安慰，懷著更多的期待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