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樹，一生只能長出一串香蕉。

當你割下那一串成熟的香蕉之後，就得順便把那株香蕉樹砍了，「因為留其無用，徒然佔了地方，也浪費了肥料」。

當我初次聽聞此說，大大覺得不忍。香蕉我非常喜歡吃，光說香蕉的包裝，無論色澤、握感、使用之便利、保存之完整，無一不是極其完美的設計，真是造物主的精心之作。只是，真沒想到種蕉竟還有如此學問，說是殘酷嘛，卻又不得不，如果不依此法種植，對種蕉人就又是一種殘酷了，唉，從那以後吃香蕉，別是一番滋味糝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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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生物的老友送我韭菜、蕃薯藤、九層塔……等等一大堆種苗時，也特地挖了一株香蕉的幼樹給我。在他口中，每一種都是隨便一栽就活，隨便一活就是子孫滿堂，增殖迅速，並且傳子傳孫，世世代代活得熱鬧，讓人享用不盡的好東西。天下真有這等好康Ａ代誌？半信半疑把它們車進新屋農園，那一陣子光是種那一車種苗，就種得我彎腰駝背，老半天直不起身子。此後天天澆水照顧，真好不辛苦。

結果呢？

或許我本事太過不濟，或許農場土地太過貧瘠，或許今年冬天太過寒冷，或許外星人偷偷前來搗蛋，總之，幾個月過後，蕃薯苗只存活兩株，韭菜嘛，活是活了幾小撮，每一小撮只兩三根在寒風中飄搖，像極了我頭上的殘存青絲。前些天有農婦再送我一堆韭菜苗，補植時順便「收割」，收割了多少呢？四個月成果，僅得一小小碟，炒顆雞蛋的話，可能還得細細翻半天才看得見蛋裡一絲綠色。

香蕉呢？先是種在塔樓「一坪居」簷下，恐怕以後長得太旺太密，擋了遠方一座美麗三合院的風景，因而移植到種松葉牡丹的一個小小坡去，不知是移植移壞了，或是天氣不好，或是外星人又來，總之，移植後就此奄奄一息，約半個月之後，哇，低下了頭，彎下了腰，仆下了地，原來頂上的綠，從此變色成了焦黃，任憑春暖花開，再也變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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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田的陳先生，陳太太來串門子，走過那「計畫中的香蕉園」，看到那仆倒在地的一撮枯槁，心裡或許有了什麼感覺或者感動，二話不說，掉了頭，回到他們的田，沒幾下拎來一大抱，綠油油，肥美美，竟是一堆香蕉幼株。

然後，兩人揮起砂鏟，手腳俐落有如穿針般輕盈，一二三四五，排排站出五株，直挺挺，昂然向我。從我的位置看這一排香蕉樹，好像只看到它們的下巴。

種好，拍拍掌，告訴我，把葉緣切除為的是減少水份蒸發，一株一株之間留著距離為的是預留位置，因為沒多久便會被新株長滿，所以，以後還可以當防風林。如果怕林裡長雜草，可以在莖部鋪塑膠布。

臨走再告訴我，這是矮矮的就會長香蕉的香蕉樹，非常好管理，而且好吃極了，保證以後天天香蕉吃不完。說得我整個腦袋裡都是甜滋滋的香蕉好滋味了。

一株死香蕉苗，換來五株活生生的香蕉小樹，而且都種好了！

進了門，喜孜孜向砂子一陣炫耀，看她的表情，愣然兼狐疑，也不知信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