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24 22:43:05(砂子)

迷路到收驚 


假使有一天你開著車,行駛在山路裡,突然斜眼一瞧,哇,我的天,山路旁的叢林起火啦!

 你拼命加速前進,但火勢一路延燒,窮追不捨,路有多長,火龍便追逐得有多長…

 這般情境,我遇到了。

 這一趟回加拿大來,我有一個發現:雖然遍地無不美景,但似乎普天之下只我一個「老外」出門還揹個相機。這裡人沒有出門帶相機的。美景於他們而言,是生活中的一項,有如吃飯睡覺一樣正常,那有人吃飯睡覺也帶相機的呢?

 但是,有了這樣發現,我還是寧可做一個異類,天天帶相機出門,天天帶一大堆成績︵照片︶回家,照得太勤快了,連太太都忍不住發出疑惑:或許連加拿大人都找不到拍加拿大風景拍到像你這麼勤快的吧?

 是嗎?我也覺得或許真的沒有。那有人連一堵殘牆、一朵小花、一截枯樹都拍得如此痴迷的呢?

 每天回家,便急急把相機裡的照片轉存下來,隨手取個檔名,以騰空相機記憶體等待下一次出門再用。這一天,我取的檔名叫:迷路到收驚。為何迷了路?我事後回想,應該就是路上遇到一條大大火龍,一路追逐,害我心慌意亂,胡闖亂竄,失去了方向啦。

 那天送女兒赴皮爾遜機場上班後,便繼續由妻開車,一路任意漫行而去。十月加拿大,賞楓不須遠走奧萬大或是馬拉邦,賞楓也不須地圖,隨你自在高興,喜歡朝那兒走就朝那兒走,走到那,自有楓情萬種一路跟著你團團轉,趕都趕不走,不賞都不行。

 在一個路口,妻問我,朝那個方向?朝北吧,朝北是芬治街,拐個彎再朝北是二十七號公路,好,就二十七號公路一路去好了,離開機場才十來分鐘,二十七號公路在這兒呈現幾個雲宵飛車似的起伏,上坡時看不到前面頂端之後是什麼,下坡時感覺有如溜滑梯,路旁楓火連天,楓楓相連到天邊,有如樹林起了大火熊熊燃起,路有多長,這道火龍便有多長,這一下真教人不驚呼就要內傷了。

 隨意朝左拐進去一下,朝右拐一下進去,尋尋幽訪訪勝,根據我們的經驗,路旁越是插著此路不通牌子的,裡頭越有名堂潛藏,幢幢億萬豪宅,就都藏身於如此不起眼的「無尾路」深處。果不其然,一大片松林深處是果嶺,果嶺之最遠端是人家的超大別墅;一大片火紅原始林旁有個湖,湖畔停著水上小飛機,湖裡棲著小船,備有七、八個車庫的大大華屋就安安穩穩座落在那兒,一個人家擁有飛的游的跑的三種交通工具,莫非裡頭住的是一群三棲動物啊!

 就這樣在原始森林、牧場、馬場、農場、玉米田、大豆田裡東逛西繞,猛一瞧,慘也,油沒啦,更慘的是記得最後離開大馬路進到鄉村小路後至少跑了幾十公里以來,不曾遇到有加油站的,而最最最慘的還是車上雖備有地圖和指北針,可歎厚厚一本地圖裡翻不到目前我們所在這一頁,我們早已跑到地圖外頭去了。

 這下再漂亮的美景也無心欣賞,偏偏三不五時天空飛過一群烏鴉,還當頭哇哇一陣亂叫,甚至此刻出現的老鷹也多了,尖嘴利爪的食肉巨鳥,陰狠狠的眼光在樹梢居高臨下盯得實在教人受不了;一條讀起來叫做「靠北」的路標,被我們團團亂轉至少轉過三趟,只差沒開罵一聲「靠北啊!遇到鬼打牆啦!」

 這一趟迷路迷得過癮,中間還有一段插曲:居然來到一個曾到過的小鎮,進了一家曾到過的咖啡屋。在裡頭我們一面補給飢腸一面壓驚,兼慢慢思索歸途。最後猛然想起的倒不是這家咖啡店和回家路的關連,而是上次也是因為迷路而進了這店,出了店之後繼續迷路。唉,只好繼續找吧,反正咖啡也喝啦,汽油也加滿啦,怕什麼怕?

 千尋萬繞,當然最後的結局是找到了回家的方向而終於回到了家。回到家後,太太趕快下廚替我做晚餐:晚餐吃麵線好嗎?幹嘛吃麵線?收驚啊!

 咦,不是在小店裡喝過咖啡收過驚了?

 那是壓驚,現在才是收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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