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姬的出場很別緻，割髮送強求一面之人，本意要他斷絕想念，卻不知君心不似卿心清。

飛雲一夕霜鬢，飛揚的神采自若的笑，只待夢中見。
『繁花落盡誰我憐，豪情訴雲飛秋風』。佇立在壁上詩句前，飛雲嘴角輕揚，回眸一笑顛眾生。

天寶複雜的看著判若兩人的飛雲，飛雲自嘲笑道：「沒見過缺了胳膊的人？」豪姬笑言：「他是沒見過缺了胳膊，還能這麼放肆好看的人。」豪姬絕麗的容顏一抹淡淡的笑容，內心卻翻攪著深深的傷痛，傷飛雲的傷，痛飛雲之痛。

「痛嗎？」豪姬無限憐惜輕輕的問。「痛過就不痛了。」飛雲淡然的回。豪姬是個聰慧的女子，知道話該點到為止，知道飛雲此刻最不需要的是憐憫，而事實上，飛雲從來不需要憐憫，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自信自若、傲視天地。

留連是因為自在，說逃避太悲哀。

與豪姬是知己，能天南地北，無話不談，那個名義上的妻子撐起的家園，對他而言，可有可無，他不過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來接走他妻子的人，那個人是他用一隻胳膊救下的人。相敬如冰，連丫環小月都看不過去，斷了條胳膊就那麼能折騰人，不做夫妻，總該做人吧！人有心，心是溫的，有感覺會感動。小月話說的好重，飛雲惱了，連嬋向飛雲道歉，飛雲不領情，他不需要連嬋無微不至的照顧，不需要她逆來順受的溫柔。

雖是名義上的妻，雖是被視而不見，連嬋仍盡著一個妻子的責任，為飛雲燒水供他沐浴，那斷臂怵目驚心，這輩子，她都欠著這個男人，這個想要成全她與青梅竹馬戀人私奔，卻為此付出殘缺一生代價的男人。為他梳髮，那樣自然那樣順和，他不拒絕人的時候，多麼偉岸，多麼讓人想依偎，只是這樣的溫存，短促如流星，劃過無痕。

想打入他的心好難，那麼吹笛吧！橫笛在手，記得飛雲是這麼吹的，他的笛吹的真好，能讓人哭也能讓人笑。學不了？不怕，耕地種菜、洗衣燒飯她也從沒做過，如今不也一樣做的有板有眼。小月笑連嬋，都不成調了，「記得不，在雷二爺的墓前，我們聽過姑爺吹笛，就該是那樣的，多好聽哪！」。

想為豪姬解圍，飛雲忘了自己僅剩左手，忘了已經武功減弱。自嘲要與綠林劃清界線，到頭，卻靠著他爹的名義護衛。醉酒不能消愁，同悲、同喜、同甘、同苦、也包括同床嗎？不該嗎？望著連嬋不再掙扎，飛雲冷了，如果連貞節都可以報恩，他看不起這個女人，他不要這個女人。連嬋怔了，她應該如何做，才能讓飛雲明白，她是真的要跟他過日子。

宮父見豪姬，一出手，立即能兌現的高額銀票，買飛雲的酒單，也買豪姬的陪伴。飛雲入望月樓不為男歡女愛，宮父心知肚明，宮父要的是豪姬的拒絕，拒絕飛雲再入望月樓。豪姬收下了銀票，卻道：「女人嘛！總是隨她心愛男人的意。」柔情的笑著。

飛雲的驕傲原來承襲自宮父。宮父對連嬋說：「飛雲向來是我的驕傲，嫁給這樣的丈夫，並不委屈了你！」。綠林也有正義之士，有重義氣之人，就如正道人士也有奸佞小人，道貌岸然之輩。古往今來，草莽英雄多的是，更何況飛雲是那樣出類拔萃，文武雙全、俊美無比，能配得上飛雲的，又豈是一般的庸脂俗粉。連嬋回應著宮父：「您希望他是個出類拔萃，令您引以為傲的兒子，而我只願他能平安快樂，其他的也就別無所求了！」，這是連嬋心中想要的單純幸福。

送袍是因為要飛雲看得見，他可以縱酒狂歡，他可以夜夜晚歸，但不該傷害真正關心他的人。真正關心飛雲的人，又豈止是生養他的宮父，連嬋、豪姬，一個不由自主，一個早已傾心，他們都愛著飛雲，由著飛雲，寵著飛雲。愛他的飛揚，愛他的軒昂，由著他的性情，由著他的心境，寵著他的亮節，寵著他的殘缺。

連嬋那不成氣候的笛音，飛雲聽見了。吹笛不該是那樣吹的，飛雲平靜的說，人同笛合而為一，飛雲的手指在躍動，飛雲不停的細心解說，悲刀歌再現，連嬋那顆真情流露的淚卻驚醒了飛雲。他不該對她溫柔，他不想再見她的眼淚，飛雲拂袖離去，落了一地的冰冷，淚水凝霰，殘留孤伶。

望月樓外，風雪中，她嬌弱的身子顯得單薄欲飛。她在等他，等一個對她沒有絲毫溫柔的男人，等一個該歸卻夜夜晚歸的丈夫。「我看下這麼大的雪，怕你回去凍著了身子。」她那樣急切滿含真心關懷的解釋著，鋼鐵也化繞指柔。她，等在風中，等在雪中，等的是希望，希望那個驕傲的男人，名義上的丈夫，能看見她。飛雲怔住，此刻的心情怕是萬馬奔騰般的翻動，連嬋不肯再入望月樓，寧願瑟縮在風雪中，是怕影響他的自在，是怕他的不耐，是不想做個理直氣壯登門要丈夫回家的女人。

再無情，再無心，抵不過這風雪中的真心守候，再也不可能裝做看不見，無言不代表無心，無言正是因為無法言喻。豪姬也為連嬋的真情動容。風在前雪拂臉，飛雲在前連嬋追在後，他不是不領受這份情柔，這個時候若伸出了手，那個人來了如何解仇。連嬋摔倒了，她要怎麼做才能讓飛雲自在，才能讓他也對自己笑得由心呢！遲來的回首，飛雲終究伸出了手。以為是幻覺，眨了眼才看清楚是真，交心的一握，那一刻，風雪亦柔。


待續 ～

☆ 依戀著飛雲，在刀歌餘韻，纏綿不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