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20 14:50:07♨弱水三千無限暢飲♨

距離(三)

其實昕辰長得並不帥,看在"閱人"無數的子涵眼裡,是的,不是太帥。但子涵身邊的那一群女生可就不這麼認為了。剛從英國遠渡重洋而來的昕辰,想當然耳是沒有女朋友的。也許是人生地不熟,也可能是一心只在課業上使然,如果你在圖書館、電腦室、體育館、實驗室、廁所看不到他的話,那麼一定是在宿舍。

現在的女孩子可不比從前,看到像樣的獵物拼死搶奪毫不手軟,像昕辰這種洋貨,女狼們自當是爭先恐後唯恐遲人一步。這也難怪,將近6呎的身高,也許是在西方國家生長,吃得比較好,健康的體型,又不致於像個四肢發達的野蠻人。講得一口流利的英文,卻有張東方人的臉孔,待人親切有禮,進退得宜。他的長相並不是你想像中漫畫裡男主角的一統形象,反倒像是個從小和你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馬,很容易親近,感覺他並不遠。

儘管追求者絡繹不絕,頻頻叩門,但昕辰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著那一貫親切的態度,拒絕得讓你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卻又明白一點機會也沒有。也許是他那世故的笑容,在無形之中形成了距離,降低了他和人們之間的溫度,以至於他在異鄉的生活圈裡,沒有什麼朋友,更別提女朋友了。即使他並不想這樣,但確實是有那麼一段距離,阻隔了他和這裡的人。並不是意外,那是大自然的哲學,就像每每到了感冒的季節你就會打噴嚏一樣,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



校慶那天的意外,讓子涵好一段時間都得坐在輪椅上,還好有蔣馨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不然子涵一個人是過不來的。她也知道沒有蔣馨她很難獨立,10幾年的依賴,事實上子涵比任何人都還重視蔣馨,只不過方式有點特別。



"咦~~~蔣馨妳進化成紅毛猩猩啦?一大早只穿一條大紅內褲不打緊,整個屁股對著我,妳是這樣照顧病人的嗎?!"子涵剛睡醒,蔣馨正坐在床沿化妝。

"也對啦,我應該把瘋子送到龍發堂,不應該把妳跟我關在同一間寢室的。"蔣馨邊化妝還能邊回嘴。

"是沒錯啦......喔對了,妳剛從龍發堂被放出來,算起來妳是我的師姊,諸多禮節還望您多多指點啊!"子涵像是打了場勝仗一樣,擺出了一個俏皮的表情。

"哼!嘴很利嘛!一大早就讓妳近距離觀賞我特A級的屁股,這可是妳前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還嫌喔?"蔣馨挪動屁股,往子涵臉部更靠近一點。

"哇~~~特A級的屁股捏,秤一斤多少在賣啊?"子涵說完拍拍蔣馨的屁股。

"哩機哩查某!不理妳了!今天妳就給我乖乖留守在宿舍,本小姐今天要出去透透氣,妳有事就打電話給醫護中心,我今天會帶包大人回來,免得妳懶人屎尿特別多,半夜動不動叫我起來。"蔣馨說完走向衣櫃,隨手拿了幾件休閒款式的衣服就穿上了。

"蔣馨......"子涵又使出她高超的演技,頓時變成惹人疼愛的小貓咪淚眼盈眶地在搖尾乞憐。

"好啦好啦......不要那樣看著我好嗎?今天帶個展昭回來給妳玩玩可以了吧?!"蔣馨趕著出門懶得再多說。

"不要!我要魯夫!"子涵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好啊,順便帶個魔人普烏好了。不說囉,晚上見。"說完蔣馨把門關上就走了,門外只聽得見快步下樓梯的聲音。

"根本就是趕著出去約會嘛!小騷包!"子涵當然不是在生蔣馨的氣,這一段時間以來蔣馨花在照顧子涵上的時間實在太多了,也沒聽見她抱怨過。

"嘿喲......"子涵努力挪動身體,花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坐上輪椅了。她推著輪椅來到窗邊,往外看出去便是男子宿舍。

"聽說那洋鬼子也住在學校的宿舍裡面,不知道是不是內出血躺在床上等死。"



女子宿舍和男子宿舍是相對的,可以從窗戶看到彼此的宿舍。不過這段距離可不算太近,通常痴男怨女們為了趕宿舍的門禁,都得在鐵門關上前20分鐘離開,然後匆匆忙忙地趕回去,速度夠快的話還可以在宿舍外面的販賣機投一罐運動飲料補充體力,但是通常都是差不多在剛好鐵門正要拉上的時候到。

子涵摸著自己的腳踝,若有所思地在想些什麼。

也許子涵並沒有傷得那麼重,不過後來賞給昕辰的那一腳帶給她自己更大的傷害。這個傷害,包涵了物理作用的,還有化學作用。



"基於人道主義,我應該要打電話關心一下!"

"想得美,我秦大小姐從不主動打電話給男生!"

"可是如果他快死了怎麼辦?"

"那也只能怪他惹錯了人啦,敢佔本小姐的便宜?!哼!"

"傳個簡訊應該還說得過去......"

"豬啊!我又沒他的手機。"

"可是我有他的宿舍電話餒......"

"不行!這有違我的做人原則!"



子涵不斷在自言自語,也許真的是有那麼一點點歉意,但是女孩子的矜持使然,讓她有些矛盾。雖然在子涵的字典哩,找不到某些關於女孩子的辭彙。



"Hello?"

"喂,你死了沒啊?快死了說一聲,我幫你打119。"

"Excuse me...Who is this,please?"

".........."

"We seem to have a bad connection.Can you hear me? "

"......我...........I...I......"

"What did you say just now?"

"死洋鬼子!我不會說英文啦!"口卡。嗡~~~~~~"

"Hello?......Hello?......"



子涵還是打了,不過有打跟沒打一樣,甚至更糟,語言不通讓子涵感到不耐煩。子涵從小對英文感到厭惡,她不聽西洋歌曲,不看英文小說,不寫英文作文,不上英文課,當然她有出席,只不過看的是金庸武俠小說。



"我已經打了歐,是他講英文惹毛我,不干我的事!"子涵試圖說服自己這一切合理。

"Who was that calling with such rascally manner?......Perhaps That was......Oh!No way!That couldn’t be her!"男孩猜想著到底是誰打了這通莫名奇妙的電話。



子涵回到窗前,遠望著男子宿舍。



"靠......那是他嗎?不會那麼神這樣就知道是我打的吧?!"



子涵隱約看到遠方有個人也站在窗前張望著。她趕緊拉上窗簾,逃到床上。腳受傷的人是沒有權力到處亂跑的,反正整個下午也沒事,躺在床上東想西想的子涵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當然她不會知道,隔這麼遠的距離,就算是有一件浴袍曬在竹竿上,看起來也像是有人上吊自殺。把一塊衝浪板誤認為昕辰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噢!"子涵驚叫,因為她的屁股被重重地"貓"了一下。

"秦大小姐,妳的睡相可不可以好看一點啊?我要妳看家妳睡得倒是很安穩嘛!歹徒闖進來剛好劫財還順便劫色啊!"蔣馨回來了,看到子涵睡地如入無人之境,順便報復子涵早上打的那幾下屁股。

"我的魯夫勒?!還有妳說的魔人普烏,拿來!"子涵還沒忘記早上蔣馨出門前和她的無聊對話。

"大膽刁民!待會兒我請包大人出來審審妳!"蔣馨還是技高一籌。

"不要!"子涵趕緊阻止蔣馨。

"不管!"蔣馨不依。

"妳敢!?"子涵威脅。

"怎麼不敢?!"蔣馨不怕。

"絕交!"子涵出新招。

"一刀兩刀切八......"蔣馨還是不怕。

"吼..."子涵沒輒了。

"嘿嘿......."蔣馨實在嘴利。

"............."

"................"

"..................."

"......................"



一個晚上兩個女孩子機哩呱啦又東聊西扯,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之後子涵的腳傷漸漸好了,還可以和蔣馨去游泳池,彌補之前受傷待在宿舍吃飽睡睡飽吃累積的一點點贅肉,儘管大家都說根本沒有。你知道的,女孩子身上總是多了一公斤,只要是女性無人倖免。

只是有些東西並不像腳傷會漸漸好起來,而像是嚼過的口香糖被亂吐在地上,隨著時間而愈變愈黑,愈難清理。譬如說,「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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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方昕辰,9月11日,處女座,A型,手機......手機在......嘿,有了!09......1210房......"

"沒想到學校的圖書館還是找得到資料嘛,連通訊錄也有。那怪咖911生日,難怪他要潛逃到這來,原來是在基督教國家活不下去了,呿!"



子涵趁一天下午沒課,到圖書館碰碰運氣,看會不會有通訊錄這種東西。沒想到運氣不錯讓她給查到了,然而她看起來並不像對中發票那般欣喜若狂,她只是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畢竟在她心中還是有所謂的人道主義。你知道,現在發票愈來愈難中了,如果真的不小心讓你對中200塊,你得確定一下你是不是在圖書館。子涵的確沒有那番驚喜。

你想得沒錯,子涵還耿耿於懷那一腳,以及那一通電話。正好蔣馨總是笑她「下不了廚房又進不了廳堂」,於是子涵想用這個機會證明自己"有時候"還是像個女人的。至少,讓她自己知道。

子涵特別到書店買了食譜,還趕緊跟烹飪社社長研究一下,畢竟911的腳步聲是愈來愈近了。終於等到萬事具備,九月十一日這天子涵特別翹了一整天課,要蔣馨幫她點名,一個人帶著材料到烹飪室,準備磨刀霍霍向豬羊,喔不,磨刀霍霍向低筋麵粉。



"鏗~~~~~~!"

"吼~~~!麻煩餒!打什麼蛋過什麼篩啊?!早知道就直接在7-11買一個就好了。手快斷了啦!"看來子涵還是不適合這種"粗重活"。

"鏗鑨~~~~~~!"

"老娘快不耐煩了喔!該死的蛋糕小民,快對我伏首稱臣吧!!!"原來做蛋糕也會有這種台詞出現,子涵不愧是子涵。



終於,子涵把"蛋糕小民"送進了烤箱,然後開開心心地收拾用具,剩下的就是等"蛋糕小民"被烤熟啦。



"不~~~會~~~吧~~~!!!"發生什麼事了?

"SHIT!蛋糕小民烤焦了!"這可是子涵會的少數英文單字之一。

"吼唷!踏餒餒滴!10點25分...算了...再來一次!"看來子涵非常想要證明自己"有時候"也是個女人。



子涵把收拾好的用具又翻了出來,此時的烹飪室再度是一陣鏗鈴鎗鑨。

不覺已是日正當中,我們看看烹飪室......空無一人,流理檯和水槽也已經清理乾淨。



"也不知道死洋鬼子生日要怎麼過,就不要給我出去,等一下我被關在宿舍門外就有他瞧的。"子涵邊快步跑向男子宿舍,一邊喃喃自語。



究竟昕辰在他生日這天要怎麼過呢?隻身在異鄉獨自過生日,著實悽涼。不,昕辰並不是淒涼的,原來昕辰的父母從英國遠渡重洋來幫昕辰慶生。

昕辰盛裝打扮後,出門了。



"碰。"關上門後,昕辰快步下樓梯,接著出了宿舍大門,回頭把門關上。

"呼...呼......"子涵跑得氣喘吁吁,12點35分,差不多,到了男子宿舍前的廣場。



接著,昕辰轉身,準備離開男子宿舍。

接著,子涵轉彎,準備進入男子宿舍。



"啊~~~!"

"oops!"



事情就是這麼發生的。

而至於事後子涵又補送了昕辰一個"pig ass"口味的蛋糕,昕辰在回宿舍裡清理完以後又趕去和家人慶生,自然是可以想像的。



"不要跟我說妳今天一整天在圖書館查資料作報告喔!說!妳今天去哪風流了?"蔣馨下課以後回到宿舍,開口就是質問子涵今天翹課的原因。

"沒有啊......我就...我就在圖書館作報告嘛!"子涵不會說謊,結結巴巴,眼神漂移。

"妳以為妳瞞得了我這個10幾年的死黨嗎?!怎麼...妳以為我們家子涵大美女到烹飪室做了一整天蛋糕給秘密男友的大新聞能瞞多久啊?快從實招來,自首減刑!"其實蔣馨什麼都知道了,只差不知道蛋糕嚐起來味道怎樣。

"蛤......烹飪社的那個小王八蛋嘴巴太大了吧!早知道拿些失敗品堵他的嘴!去他的畸形怪頭陰陽人,看別人怎麼剪就發神經去跟流行,但是髮型完全不配合他的臉型,臉型又不配合身型,身型又跟髮型完全不搭,而且是極端不配合,呿!我看他那八成是剪一次兩角錢的阿嬤理髮店,他拿一塊錢付帳剪頭阿桑還要花10塊錢去雜貨店買一包八角找他勒!妳說是不是啊馨馨?"子涵這回發音倒是完全標準了。

"想扯開話題啊......唷~~~我們家子涵也會害羞?!妳不解釋我就照我的版本向社會大眾公開囉?妳也知道大家都關心這個大新聞的嘛......"蔣馨想盡辦法要子涵吐出真話。

"好啦好啦......三八!說就說,又不是偷吃。還不都是妳一天到晚說我不會煮飯嫁不出去,我又想說上次跟那個死外國佬的事情我有一點點點點點點點點理虧,所以就做個蛋糕證明我是個女人,"順便"跟他表示一下嘛,又沒什麼!"子涵理直氣壯地說。

"是......喔!要送那個死外國佬還特別找烹飪社社長討論?!妳什麼時候這麼謹慎啦?!"蔣馨得理不饒人,抓到漏洞就猛戳。

"ㄟ!我也怕他吃到我的蛋糕不滿意到處說破壞我的身價啊!"子涵這點講得似乎還挺有說服力的。

"我看是妳想要抓住他的胃吧!"蔣馨不愧是蔣馨。

"呿,妳說我對他有意思喔?拜託!追我的人隨便一個程度最差的也比他強8兆倍。蔣馨,妳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別逗我了吧......"子涵態度開始轉軟。

"真的?妳敢發誓?"蔣馨快被說服了。

"不是蒸的,那個蛋糕是用烤箱烤的...好啦...真~~~的!我拿我3A級的ㄋㄟ ㄋㄟ和屁股發誓!"這可算是一個毒誓。

"吼~~~無趣ㄝ!還以為秦大小姐也有喜事了勒!害我們今天還開了賭盤...賠慘了啦!"原來蔣馨在意的是這檔子事。

"后!原來妳~~~好啊!看我的!............"子涵發現蔣馨的陰謀以後又好氣又好笑,馬上又開始跟蔣馨比劃了起來。



這一個晚上兩個大孩子不知道又鬧了多久才累到睡著,真是一對寶。



昕辰慶生完以後回到了宿舍。



"What’s this?!"昕辰發現了子涵送的"第二個"蛋糕。

"pig ass!!!"

"What’s this?Why did she do this to me???"



昕辰當然知道那是子涵送的,所以他也就安心的開始享用在他20歲這天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一口咬下"pig ass",沒幾回功夫就把整個蛋糕解決了。



吃完蛋糕以後昕辰沖了個澡,享受夜晚人間最乾淨的一刻,沒有交通的車水馬龍,沒有人事的喧囂吵鬧,只有天空中的點點繁星,和陪伴牛郎織女的上弦月。他沉澱從文明世界接收到的種種疲憊和煩擾,輕閉雙眼。他走向窗前,往外看去,女子宿舍的燈都熄了,只剩下稀稀落落微暗燈光......他再抬頭看看夜空,感受秋高氣爽的好處,臉上盡是無限滿足。



"鈴~~~鈴~~~鈴~~~"電話響了。

"鈴~~~鈴~~~鈴~~~鈴~~~。"昕辰沒有接,他想讓這夜晚的美好延續,不想被打斷。

"I am afraid I’m out this moment.Please leave your message and phone number.I’ll return your call later.嘟~"是電話答錄機。

"我知道你在電話前面,不想接沒關係,仔細給我聽清楚就好。交代你的事情趕快辦好,再拖拖拉拉有你好看。識相就盡快跟我聯絡,你知道我是誰。"



昕辰的和夜晚的擁抱被這一通莫名奇妙的電話硬生生阻斷。他離開了窗前,忘了方才那份閒情,只記得在他離開窗子前,月光灑下的他的影子,似乎還留連在窗前,不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