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樣的梅雨季
早晨
坐在往淡水方向的捷運上
一年一度的
思念
在我心中慢慢的化開......

永遠永遠就忘不了
那一天




七年前
那真的是個美麗的豔陽天
正當還是小五的我
慢慢的從學校散步回家
在門口看到了外婆
這並不使我驚訝
外婆偶爾會這樣等我們回家

但是這天
外婆一看到我就跑過來抱住我
"你爸爸死了..."
外婆說著
我才發現她臉上的淚痕

"你爸爸死了..."
她說
我心裡想著
是我爺爺吧...那時候爺爺的確是已經病危
但外婆卻還是說
"等一下叔叔會來接你過去...怎麼會這個樣子...前幾天人都活得好好的...怎麼說死就死呢...."

我還是告訴自己
是爺爺死了...拖了一個多月的爺爺
走進房裡拿起本蠟筆小新
企圖用搞笑漫畫來掩埋自己的不安
約莫過了半小時
電鈴急急的響了

叔叔站在門口
一句話也沒有說
馬上把我帶上車
我不知道目的地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覺得好奇怪好奇怪
爸爸是真的死了嗎?
還是他們都說錯了...
昨天才看見他翻箱倒櫃找東西
昨天才看見他把廁所的檯子修好
昨天才和他在電話裡說過了話
人好好的
誰說他死了

車開得越急
我就越緊張
直到進了中正二分局
我才真真的了解到事情有多不妙

我看到一個女人
披頭散髮泣不成聲
那是我媽
我幾乎要不認得她了
沒有人過來擁抱我
沒有人過來告訴我
沒有人過來安慰我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知道
爸爸好像是真的死了

在場的除了二伯以外
都是媽媽這邊的親屬
大家都掩面哭泣
包括和我一樣大的表妹
我哭不出來
完全性的沒有想哭的感覺
我感覺不到他死了
他應該這時候在上班
等會兒四點五十空班會打電話回家
問我好不好
也許我現在在中正二分局
就接不到電話了
這樣爸爸會緊張的

事情非常的不對勁
他們說爸爸昨天晚上喝酒
在公司旁邊沒多遠的地方
墜樓身亡
有時候他不會回家的
或是回家非常晚
當真的很忙的時候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跟媽媽都睡著了
沒有等他回來
也許媽媽知道他要加班也就沒有等他回來

為什麼他們說他死了
內出血死的?
內出血是什麼意思
死了是代表什麼意思
我發著愣
被車子帶來又帶去
我很想從媽媽口中知道什麼
但她始終在哭

直到大人們弄完了所有事情
阿姨陪我們回到了家
我才聽到媽媽開口對我說
"他永遠的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媽媽還是在細細的流著淚
被阿姨餵了顆頭痛藥後
媽媽洗了個澡就睡了
我問阿姨
"那我明天還要去學校嗎?"
阿姨哭著摟著我
搖搖頭
便哄我去睡了

第二天
該到的親戚都到了
每個人一看到我就哭泣
摸摸我的頭說
"可憐的孩子...那麼小就沒了爸爸..."

我們去了第二殯儀館
當二姑抽抽噎噎的帶我看到在冰櫃裡的那個東西
那個冰冷的東西
還是一樣白淨無暇的臉
一樣略略上揚的眼角
淡淡的鬍青
沒有一點外傷
一樣是瘦瘦壯壯的體態

就躺在那兒
一動也不動了

二姑已經在我旁邊的地上
哭到昏厥了
我還是不覺得
那個在冰櫃中的東西就是我爸
我還是不覺得他已經走了

我不會想哭
我想經歷過的人都知道
那是一種
有人把你的什麼抽走了
身體少了什麼東西
不太對勁

我第一次體認到他真的走了
是在他頭七那天
在公祭做了很多奇怪的儀式
回到家
我面對空無一人的房間
我突然意識到
我爸爸永遠不會回來了
他就這樣永遠的消失了
一邊想
我才發現我流淚了
越流越急
最後
我還是抱著棉被大哭了起來
完全沒有辦法控制
就這樣瘋狂的大哭

我媽急急跑來
看到我哭成這樣
她一邊哭一邊說
"你不要哭嘛...我們要堅強...要勇敢..我們都不要哭..."
後來母子倆抱在一起大哭
我這才真正感受到
爸爸死了
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用了一年的時間適應
爸爸的死的確給了我和媽媽很大的打擊
我們都變了
那黑暗的一年
媽媽胃潰瘍厭食憂鬱症
還好慢慢在婦協的陪伴下走了過來
媽媽說
還好有我給了她走下去的力量
不然
她那時不知道死了跟活著有什麼不一樣






事過境遷
在爸爸的塔位前面
我跟他說
"爸...你的兒子已經17歲了...就快要大學了...你知道嗎? 就算你錯過了很多很重要的事 我還是會當作你在我身邊 就像一切都像以前一樣 我會做得一樣好"

陽明山上的太陽
依舊灑在淡水河上
捷運來來回回的旅程中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你一直都沒有離開
你會一直陪伴著我和媽
直到
我們能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