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這是一個我自己每天反省的問題，看書時、看著水嘩啦嘩啦洗菜時、拿起畫筆塗鴉時、回客戶信件內容時、甚至是現在寫作的時候，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有時會躺在床上想著，我是不是要為了一口飯，將腰彎到不能再彎，把頭低到不能再低，到底身為人的意義何在？而我，究竟想成為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發現遺憾竟是目前唯一的答案，年初的一場喪禮將我帶回了身為人的悲哀，那是一場簡單但是非常隆重的地方，只是當我踏進靈堂，看著左右兩邊不認識的照片時，讓我感到非常疑惑。可能是我從來沒參加過一場完整的喪禮，未能理解到這個現實之時，已經拿著香到照片前，跟他說：『我回來了。我回來看你了，很抱歉是在這樣的時刻，未能盡自己的一份心意，感到非常遺憾。』

我站在靈堂前的時間很短，短到沒能好好把話說完，因為眼淚就這樣一直流下來，同時孤單佔滿整顆心，長這麼大都不曉得原來遺憾可以不斷地從身體裡擠出淚水；那天看到相片就不能自己，只想說對不起，沒能見上最後一面，可是你一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親人，不管在哪裡，都希望一路上沒有阻礙，好好走向該去的地方。

那天覺得好苦好苦，口中一直充滿苦味，苦到很想反胃。後來簡單的儀式完畢，我們回老家簡單梳洗一下，去了小時候每年都去的科博館，那裏有很多我跟他的影子、撒嬌的樣子、吃麥當勞的快樂兒童餐、很多我們牽手的畫面，一幕、一幕、一幕在我眼前不停跳躍閃動。

晚間開夜車回家，開了很久很久，窗外的路燈一根接著一根快速閃過，不知道他覺得這輩子過的快不快樂，我不知道，因為我從沒問過，大概這個問題會跟著我到生命地盡頭，所以一直覺得遺憾，而遺憾這個感覺，幫助我拼湊出更完整的自己，很像有甚麼東西更清晰明確。

生為人，我很抱歉，但是最終還是得被迫選擇，成為一個甚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