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29 00:02:05棲雲

病中

  不甚熟稔的朋友,都以為我和你的感情濃度是與感冒次數成正比的。我總笑笑,瞭解我的人是不會問這個問題的,因為當我允許自己感冒之時,絕對是把自己徹底與世界隔絕的。

  就連你也不甚清楚我來來去去的緣由。

  從學生時代即在一起的戀人,數數也走過四年歲月,大多時候的我們,是屬於彼此的朋友的,我帶著比一般戀人寬廣的自由度,從容不迫地游走在你與我的世界之間。

  我們在各自的世界裡構築堅固堡壘,默契地不互相闖進,兩座堡壘之間的時空才是屬於我們的情感場域。有時你說,情感需要多點濃度,這樣才能二度、三度回溯初初相戀的滋味,我便帶著簡單行囊,走出我的堡壘,你的情感則似濃冽大霧,溫柔又緊密地裹住步履,我於是備受你的呵護,卻也無法看見迷霧外的世界。

  我是必須在行動中實踐自由的人,你是仰臥居家生活夢想著自由國度,雖然彼此都訴諸自由,本質卻大不同。然而也許正因這般互補性格,你在我的飛翔中讀取青春的果敢與勇氣,我則在你的定居裡擷取安穩與沉靜。

  當我離開自己的堡壘過久,心裡的感知與渴望飛翔的翅膀便開始僵硬,我戀取你的呵護,卻不忍見自己化為一灘死水,於是我慢慢學會在你熟睡的夜裡,躡手躡腳走出堡壘,大口吸取每道來自遙遠他方的風,惦念每一度自由的飛翔。

  我會小心翼翼地讓自己看似不小心得了感冒,咳嗽、噴嚏、接踵而來的頭疼,每回你總是擎回了感冒藥,留我在身旁安心養病,唯生病之人是無法強裝笑顏與提供生活能量的,因而我訴諸幾個讓我回家獨自養病的好理由,讓你帶著我走出堡壘,穿過寬廣草原,在我的堡壘前互道再見,你將治療感冒的藥物遞給我,轉身回家,我則壓抑著歡喜情緒回到久違的小窩。

  熟稔的朋友都知道,病中是我為自己爭取的一段獨處時光,在這時光,我關起通往你的世界的門,只留一扇朝向自由的窗,在日光與月光流洩一室的日子裡,我抱著藥,嗑著指甲,賴在懶骨頭上,翻閱架上已積灰塵的書,在紙上刻起深深淺淺的字跡,慵懶了飛翔的狂熱,沉澱著每個階段流浪在自由與安定之間的自己。

  不熟識的朋友,總在我的一場感冒後察覺對你的情感似乎更為深厚,他們略帶揶揄地認定:一定是因為感冒之時,他的極盡呵護讓妳更離不開他。我沒有讓我的朋友明瞭:病中,我方能心無旁騖地沉澱自己,蓄積生活的能量,遠去又拉近與你之間若即若離的情感,等待這場病痊癒,我又開始飛翔,你繼續在你的堡壘中微笑看我,我們以「病中」為軸的輪迴偶而上演,落幕之後,我們再次擁有對情感的自信、自由與寬廣度。

  你遞給我的感冒藥,我總是不忍心乖乖全數服用。在我的堡壘中,有著許多裝盛記憶的時光瓶子,其中四個,是和你在一起時的「病中」輪迴,那一顆顆我偷偷留存的感冒藥,有著你的放心,我的沉澱,與我們共同以包容走過的四年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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