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夢，夢裡有你，清晰恍如真實。

我們前去探訪你的居所，你的家。你的妻子一頭俏麗短髮開門迎接，我牽著小女兒慢步進門，她骨碌碌地張羅飲品，說是要去探訪你家，但彷彿是我和你這麼多年來的第一回見面。

有點怯生。

那居所大極，沉沉的木製地板堂皇鋪設，彷彿有四五十坪的室內空間內藏幾間隔間，我彎來彎去走著，看見一個一歲多的女孩蹲坐地上玩耍，聽見我而抬頭看著我，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你，你在那兒，定定地看著我們，我和我的小女兒。

我瘖啞著自己久久才能對你出聲，很想說些什麼卻又哽在喉頭，你的妻子在隔壁鏗鏘地張羅什麼，經過我們時說著她要去準備行李因為你們將要出門旅遊的話語。

她的腳步聲啪噠遠去，你緩慢地跟我說：這是我的女兒，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會是我和妳的寶貝女兒。沒想到......

我仔細探看她的模樣，平直圓順的髮絲，烏黑髮色，微高的髮際，有著不多話而定定的眼神，我細細端詳她，果然，有你的樣子沒有我的樣子，忽然一股酸楚擁上，翻湧而上。

我有一夢，夢裡你和我相望，久久，我們都無法言語。

你的妻子不曉得我們的過去，好客地招待我們，我參觀你們的家，在一張工作桌前找到熟悉的場景，一台NoteBook，幾本雜誌與日漢字典相互堆疊，那彷彿是我曾再熟悉不過的青春場景姍然浮現，但少了煙灰缸，你為了小女兒戒去了嗎？

外頭夜色蒼茫了來，你們的家是來自當年你向我切切描繪的家之藍圖的實踐嗎？我在那溫娩的的木造氛圍裡開始暈眩，將要離去前你輕聲獨說：我還是在想，這為什麼不是我和妳的寶貝女兒？

我暈著流下淚來，我向你傾吐：其實我很想你，我也在想，如果可以，我也想為你生個小孩，可是可是啊，你看我現在已經這樣子，這輩子怕是不再有可能了，不可能了......

你只是哀傷地看著我，木造房子的暖光靜靜灑落你一身，你不再留取青春時期讓我熱切的長髮，我在屋內也聞不到再熟悉不過的香煙味，木製地板踩來安靜溫吞，彷彿已進入中年激不起什麼澎湃情緒似的，我忘了最後是怎麼離去的，只記得醒來後對著透進窗簾的日光忡忡地失了好久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