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畫片

「爸，你知道嗎？那個通緝犯死了耶！」
「通緝犯？」
「就是那個天狼星．布萊克嘛！那頭又笨又粗魯的黑狗啊！」
「喔？你說他。我曉得那件事。」銀白色長髮的男人抿了抿唇，輕輕抖落衣袖上細細的棉絮，將一雙修長的掌疊了起來，「所以？」

『匡！』玻璃碎裂的聲音從隔牆的房傳來。

「水仙？」男人偏頭斜望著兒子口沫橫飛的笑意，那似乎是某些他最最熟悉的情境。他起身且順手撫平長袍上微微的皺褶，望他與妻的房走去，他纖柔卻性情激烈的妻。
「魯休思，那是真的？」女子的眸滿盈水氣，清麗的顏又平靜地彷彿只是在談一件家常瑣事……。
「是真的。」輕輕在床邊坐下，魯休思從側面凝望著水仙優雅如雕像般的半邊容貌，泛起一抹淡淡的顏色，然後又迅速消失，一道細細的水珠從她平滑的頰上滾落直至衣領。「這結果，妳早想到的，不是嗎？」
「你記得嗎？小時候，你還曾經跟天狼星一起學過擊劍，一起挨過我叔父的罵……」彎下腰拾起地上的碎片，水仙的聲音極為平緩寧靜，帶著一種優越式的貴族矜持。
「那只是一些妳記憶裡的事情。」一手拉起妻子撿著玻璃片的手，他突然想起，水仙終究是布萊克家女兒的。「讓小精靈收吧！又不是趕走了多比家裡就沒人了。」魯休思抬頭望望她無反應無表情的面龐，感到一種莫名的情緒。

「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天狼星砸碎我家瓷盤時，也是這麼說的。」
「我記得。那天我正好也在，」男人低聲唸了一個咒語將碎玻璃片集中到牆角，藍灰色的眼珠變得有些無法解釋的澄澈。「似乎就是那場家族晚宴，他公然指著掛在妳家的牆，與他家裡一式一樣的布幔，尖吼著總有一天就算渾身浴血也要持劍毀掉它……」水仙的臉上泛起一種不知是憤怒或者不屑抑或哀傷的神情，她輕輕召來了家庭小精靈，對著追進房來似乎要說些什麼的跩哥投以一記責難也似的眼神。轉身，她迎向魯休思的眼，微微偏過頭。
「小時候，我曾經聽父親說過，英國原本有的上百支魔法家族與十餘系貴族和他們背後的故事……但直到這個時代，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家。」衣著整齊但破舊灰暗的家庭小精靈回頭望他的女主人眨了眨大眼，『砰』地消失了。

「且僅存的幾家現在也都只餘一兩名血脈。」魯休思接過妻子的話頭，越過她注視著仍站在門口有些困惑的跩哥，口吻有些落寞。「我突然想到，在我們進霍格華茲前一年，……我的十歲生日宴吧？他還曾經送過我一幅畫……」魯休思的眼眸益發閃爍地無法解釋了，「我記得，畫裡有陽光草地，然後……」
「你隨手同人要了相機給我們三個和最後竟殺了他的貝拉照了張合照，還託你父親將那張照片用魔法縫進畫裡。」
「那麼，那張畫呢？父親，我想看看。」跩哥將目光自他母親身上移開，卻發現他父親的眼神裡晃漾著彷彿正搜尋千年一般古老的記憶般遙遠。

「水仙，妳還記得畫在哪嗎？」
「剛才跩哥同你聊天時，我正看著那畫，接著，它便突然掉在地上，碎了……」女子的眼光落在牆角，那堆玻璃片最後堆放的地方，「畫布在畫框碎掉的同時，像是受了什麼詛咒似的瞬間散開成煙，跟著就永遠消失了。」
「水仙──」
「媽──」
音質相若的父子兩人抬起頭，水仙深色的髮從她的額前滑下，應著丈夫和兒子的驚呼，勾起一分連自己都不知是否確切的笑。精琢如玉的臉容是一貫地優雅恬柔，「布萊克家的最後一人，就這麼消失了……永恆的毀滅。」水仙輕輕嘆了一口氣，鑲著布萊克家藍眸的臉上，只映著從背後的落地窗窗帷底下透出來的微弱光線，平靜如水。
風自未曾掩好的窗吹入，客廳裡頭象徵馬份家──與其他魔法家族看來並無二致──光榮的繡布微微揚起了一個極致的角度。恰如其分地，如落日夕照中的光影，或者貴族家傳的傲然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