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我的<<塵埃>>系列文章的朋友﹐應該都還記得那個威爾斯的海濱小鎮﹐和鎮上那一群命運剛好交錯的年輕人﹐他們的愛情和友誼﹐他們的生活和迷惘。還有那個在一個人的戀愛中愛得有些發狂的Jackie, 被她病態地愛著的Andy﹐以及那家叫Pressure的酒吧和酒保Chris。

若干年以後﹐我和Chris坐在倫敦市中心附近的一家昏暗的小酒館裡﹐談起了威爾斯的往事﹐和再也沒有出現的Jackie。

“還記得Jackie嗎﹖” 我問正在攪冰塊的Chris。

“沒有﹐在我離開威爾斯之後就沒有再聽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了。”

“我也好不到哪去﹐只是知道她後來來了紐約﹐呆了幾個月又回了台灣﹐後來聽說她跟家人去了大陸﹐再後來﹐就音訊全無了。” 我皺著眉一邊想一邊說。“難道Andy對她的影響真的這麼大﹖”

“借口﹐” Chris 抬頭看著我﹐“這不過是借口。”他像是怕我沒聽清一樣又重複了一遍。

“借口﹖”我疑惑的看著他。

“Jackie的生活一直就是這樣﹐不斷地嘗試﹐不斷地放棄。在遇到Andy之前﹐她已經換了多少地方﹐轉了多少次學﹐放棄了多少學分和學位。Andy只是剛好在她又想離開的時候出現﹐於是得不到又無法終日對著Andy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她呆不下去的借口﹐謹此而已。”

我從來沒有聽Chris用如此嚴苛的字句來評論過任何人﹐有些驚訝。

“Jackie和Andy的事我很清楚﹐她是通過我才認識他的﹐他們相識不過短短幾個禮拜﹐甚至從未單獨接觸過﹐能有多深的感情能讓她這樣放棄這裡的一切﹖” Chris 不等我發表讚同意見﹐又接著說下去﹐“你知道Andy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他不過是玩弄單親母親的花花公子﹐換女友比換衣服還快﹐Jackie也是知道的。”

“他們都是不負責任的人吧。” 我只能是這樣附和。

“是的﹐所以他們的生活註定一團糟。他們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只是抓住此刻的快感﹐揮霍他們所有的資本﹐然後再編織些浪漫的故事來掩飾他們的懦弱和不復責任。一個連最起碼的堅持和毅力都沒有的人﹐要如何去愛﹖” Chris說完這些﹐又埋頭對付他的飲料。

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也許我潛意識里也是這樣看待這一切的﹐但作為一個故事的作者﹐我似乎又更願意去相信那個由主角自己編出來的浪漫謊言。雖然這個有一點點醜陋的真相來得晚了些﹐但我還是有義務要把牠和之前的故事擺在一起。畢竟﹐這故事里的人是活生生的﹐所以﹐我無權去美化或扭曲什麼。

現在是凌晨兩點半﹐我想﹐我終於可以如釋重負地睡個安穩覺了。

塵埃[一]至[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