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I

夜得瑟著來臨了，似乎有預知的魔力，它沉到最深處，用害怕偽裝成一片難以捉摸的幽藍邃暗，拋在自己蜷身以外剩下的空間。 

女人有嚎，孩子有啕，突如其來如，一陣鬧騰。村落遭劫了，我立刻將大夥兒召集起來。

下面是村裡人對強盜事件的議論：

他們面目猙獰，齜牙咧嘴！

(我很懷疑這個描述，這天月亮沒有露臉，強盜趁著夜色來村裡打劫，行動速度又極其的迅速，所謂面目猙獰多半估計是懼怕本身的一個肉體形象。)

他們是一幫色魔，帶走了最豐乳肥臀的女人！

(我清點了人數，確實發現村裡體格最招搖的女人都不見了，他們或者就是一幫色鬼盜匪。)

他們就是傳說裡的吃人幫，虜走了最幼嫩的孩子！

(我立刻將女人孩子聯繫起來，這幫搶匪倒也是精明的很，有能生育的女人和剛出生的孩子，他們的生活負擔可以大大減輕。既然他們已然成了我們的公敵，當然要越描越黑。)

他們沒有帶走村裡的任何一片金色葉子！

(我也認為這些盜匪很傻屄，他們竟然不稀罕這些金色的葉子，薄薄的，形狀如薄荷葉片，或者對他們來說這些只是一文不值的廢物？！)

······

(······)

你一言，我一語，直到有人問：他們下次再來襲，怎麼辦？

大夥兒同時惟我注望，一片寂靜下掩藏著暗湧，冱凍的川流再次復活，魚兒從吻到尾泛起粉紅色蘇醒過來，川畔的樹兒也都開始吐出柔荑，它們在冬天最後一縷陽光的逝落中停下靜止，又重新在春天這縷陽光的垂顧中勃發蠢動開始再一次旅程，其新其舊沒有真的所謂，只要激動的強烈可以讓它們再感到它們自己，感到新生鮮亮活潑如同那一點點的粉紅悄悄的開始爬上魚鱗直到佈滿全身。我們的生活又獲得了新的動力，我們又復活了，我幾乎都想要感謝這些搶匪了。

我說大夥兒少安毋躁，待我起上一課，然後再作決定也不遲。

村裡自來就有算卦的習俗，方法很簡單：取三枚樹葉投向天空，待到葉子落地，看正反面按先後順序記下，如此重複兩次，然後按照正反面的符號標記在命書上尋找相應的讖語。結果是▼▼▼▼○○，相應讖語：西望十二山，頗具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