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為悅已者容(三)--咸豐七年丁巳年間該死的臭丫頭!!
聽了阿飄姑娘的一番話,除了驚訝之餘,阿鳳姊內心不禁感到既有趣又淒涼。
有趣之處在於,原來有些女性的愛美之心,可不因為生前或死後而有所動搖;淒楚的是,誰說美麗只是一層膚淺皮相?只要靈魂不滅,魂魄的美好記憶猶在,她仍執著於帶著胭脂水粉塗抹出來的新娘妝去見意中人,不論陰陽幾番阻隔、人世幾回流轉,那一份小小的願望總是渴望被實現,妝飾美麗的模樣總是總是渴望被看見、被欣賞、以及被呵護。
為了不讓旁人看來覺得突兀,阿鳳姊仍一邊手持手機假裝講電話,一邊對著眼前這位隨著夜色降臨而愈來愈清晰成形的阿飄姑娘說話。
在滿街霓虹燈與路燈的閃爍輝映之下,阿鳳姊發現...阿飄姑娘的臉蛋看起來十分年輕可愛,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嵌在略微上勾的眼角裡,有點鼓鼓的雙頰還略帶點少女期的嬰兒肥,嘟嘟的小嘴竟比活人的嘴唇還紅潤亮澤,彷彿擦了唇蜜一般閃閃發亮。
雖然她身穿與當代完全不搭嘎的清代寬襟古裝,長長裙擺下的一雙纏足,更容易令人聯想的阿嬤的變形小腳...
但是啊...不知為什麼,這一身宛如從電視台節目部借來的、如道具般的奇怪服飾,完全遮不住她天真嬌憨的青春氣息,她一點兒也不像那種陳年鬼片裡演的蒼白世故女鬼;更不像阿鳳姊隨處可見的百無聊賴、漫無目的、滿街遊蕩的“街友型”阿飄。
阿鳳姊覺得,這位叫做芳娘的阿飄姑娘,若全身換上現代的服飾與髮型,再稍做打扮一下,一定會成為飄界中的鬼正妹!
比起她,平時疏於保養與打扮的阿鳳姊,突然感到自己真的像個穿著時裝的“大嬸”!而她,是身著古裝的“小妞”!
「嗯...飄娘...不是啦...我說芳娘啊,妳今年幾歲啊?我的意思是說,妳妳妳...因病不幸往生的時候是芳齡多少啊?跟妳訂親時的年紀一樣嗎?再說啊,過了那麼久了,妳怎麼知道當年的意中人就快要來跟妳相會呢?」阿鳳姊以好奇的口吻探問。
說到意中人,芳娘的表情又出現那種羞赧到不知所措的有趣模樣,阿鳳姊心想,她生前應該是個情竇初開、整天幻想的純情少女吧!
「阿鳳...嗯...我可以叫妳“鳳媽”嗎?因為妳長得好像我家的奶媽喔...」芳娘不開口則已,每次一開口都令阿鳳姊不知該翻白眼還是該抓狂!
「我娘身體欠佳,我爹忙做生意,是奶媽一手把我帶大,她伺候我穿衣吃飯、幫我梳頭髮、還陪我刺繡和唸書,她雖然大字不識一個,卻耐著性子陪我聽教書先生講論孟四書。
等我會寫好多字了,我常幫她寫家書,奶媽總是很驕傲地告訴其他人:“瞧,我家小姐不但識字,而且字跡娟秀、字如其人呢!”
我病重時,奶媽照顧我、為我向菩薩禱告。十七歲那年...我病逝了,沒能和自小訂親的游姓人家結親。
有一晚我飄回家中,看見奶媽抱著她為我縫製的嫁裳痛哭...我也哭了...奶媽哭說,她遺憾來不及幫我穿上嫁裳、來不及為我化上新娘妝,她希望我能在陰世找到意中人,我不喜歡別人,便一直等待著當初跟我訂親的游公子。
我在某一世曾和游公子約好...約好當夫妻,但連續三世...我都是還沒來得及成親...就先走一步。唉...於是這次我決定先不忙轉世,先等他個一百五十年,我從咸豐七年丁巳年間(1857年)便開始等,終於等到現在,他就快來和我相會了。
我等候那麼多時了,卻突然發現自己不知該如何裝扮?過去都是奶媽為我打點一切,如今我孤拎拎隻身一人飄盪,好不容易快等到游公子...可是沒有奶媽的幫忙...我也不知該怎辦才好?我也沒後人祭拜我,沒人能聽我的煩心事...
鳳媽~妳就好心幫幫人家嘛~」
阿鳳姊聽完這段落落長,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她哭笑不得地兇芳娘一頓:「我說妳這十七歲未成年的黃毛丫頭怎麼會纏上我?原來是想找個奶媽來伺候妳啊!拜託~我怎麼會像妳家奶媽啦?!大小姐我還待字閨中耶,我要怎麼幫妳這個鬼新娘送嫁啦?」
「哎喲,真是失禮了!」芳娘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條手絹,摀住自己因為驚訝而忘情大張的嘴。
「鳳媽...不...鳳姊...對不住啦!都怪我不好,我看妳的年齡和模樣,還以為妳已經兒孫滿堂了...」
「嗚蛙~~妳這個咸豐年間該死的臭丫頭!!」忍了那麼久,阿鳳姊終於抓狂了!
未完待續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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