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一柱思華年
J.D. Crowe的鄉村音樂會~
有些東西,永遠像某個世代或某些族群的集體鄉愁般,只要一出現、一回想,無論妳身處甚麼時空環境,都能被莫名抽動那麼一兩根莫名的神經。
昨晚,聽了一場由葛萊美獎得主J.D. Crowe率團來我們這裡舉辦的鄉村音樂會(The American Bluegrass Masters Tour)。
這種發源於美國阿帕拉契山,由第一代移民在拓荒與墾殖的過程中,帶著簡單弦樂,以幾個和絃彈唱家鄉民謠和祈禱頌讚之類的福音歌曲,並結合了愛爾蘭居爾特式傳統吟唱方式而形成的美國鄉村音樂,總是能在輕撥班鳩琴、掄動吉他與撩撥曼陀林的錚錝鏗鏘與吟詠說唱之間,將一代又一代的老美,不管是滿頭銀絲的或芳華正茂的,帶回想像中的那片家園、那段過去、那份在質樸粗獷裡隱約的細膩美好。
我對八弦曼陀林的音色情有獨鍾,不知道為什麼,曼陀林那種獨特的重複音色和顫音,永遠清脆甜亮得在我腦海自成一脈格局,似乎在好幾世以前我就認得這種源自義大利的民俗樂器。當曼陀林的聲音或急或緩地劃過,我的腳步與思緒甚至說話速度,都會突然慢了好幾個世紀,不同年代的記憶與記憶之間,也會跟著錯落的琴音,或交疊、或分裂,或甦醒著、朦朧著...
妳童年的印象中,那條今天已劃為信義區的福德街大馬路口右側,有小小草皮的二層樓平房,每到黃昏日落,從鄰家微敞的斑剝大門裡,總是傳來淒楚纏綿的二胡聲,伴隨著一把混濁中帶有咳痰的老生唱腔,以及沉著中流露悲切的老旦、還有清朗的小生與婉轉的青衣……
敢情是一群愛票戲的鄰居們,天天輪流在太平盛世的台北紅塵中,玩起粉墨登場的遊戲。於是那一齣齣孩子們看不懂的四郎探母啦、三堂會審個沒完沒了的蘇三起解啦、官逼民反的打漁殺家啦...就從簫笛琵琶二胡與鑼鼓陣的鏗鏘交錯中,成就我童年時期一個非常重要的聲音記憶。
十歲以前的妳,明明站在台北市信義區一角,眼睛透過黃昏傍晚必敞開的鄰家大門往內看,看見二十世紀末十丈紅塵裡的蘇三與楊貴妃還有郭子儀,妳似懂非懂,隱然覺得他們伊伊呀呀的吊嗓,比電視上歌仔戲唱得還令人一頭霧水,也更情深意切。
而襯底的二胡,沒日沒夜的二胡,不需要擴音器就能響徹整條街的二胡,交混著對面永春坡營區阿兵哥日夜跑馬路操練時的軍歌口號,為妳的童年譜寫獨一無二的庶民樂章。
勾魂似的二胡,是妳童年的襯底音樂之一,而長大後才聽到的曼陀林,竟更像前世就熟悉的老朋友,妳無法解釋這一切。就像昨晚音樂會,坐妳前排的那位美國老兵,一聽到台上指名獻給美國退伍軍人的斑鳩琴獨奏曲,他偷偷拿下眼鏡拭淚,看他的年齡,也許斑鳩琴叮叮咚咚的輕快悠揚,翻騰起他在越戰砲火下思念德州家鄉的回憶,也或許只是勾起他某個多情總被無情傷的人生片段。
一弦一柱思華年,當芳華不再,童年裡蘇三的身影愈形渺遠,四獸山山腳下的永春坡營區也淡出記憶,可是,每回不管是只有二弦的二胡聲揚起,或美國鄉村音樂炫技般快速掄撥曼陀林與斑鳩琴,妳和前座的美國老兵,各自回到自己有意安住或偶然拜訪的那個時空,那個色彩逐漸斑剝中、卻仍有樂聲不斷流出門縫的、回不去的時空。
票根和節目單~
最近一直聽到精選好歌...沒想到我们這個年代耳熟能響的歌居然已經排上精選了...可見我们的年齡(哈哈哈)涼涼的天氣中...收音機緩緩流洩出黎明的深秋的黎明...哇!真是經典ㄚ...
EMAY果然是我的好姊妹!! 2010-10-27 05: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