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壁虎的Side Project - 被遗忘的时光)

愛情的來臨，不是迅間的擁有。 而是一種逐漸累積的感情...

※

在那一個下午，我吻了她。那是我第一次和女生接吻，在事前準備了一大堆的藉口，萬一她生氣的時候，還是她別過臉去的話用得著。而她只是閉上了眼睛。我們的嘴唇重疊著，我把手慢慢的伸到她的背后，輕輕的抱著她的身體。我們的身體靠得很近，我可以感覺得到她逐漸急促的呼吸著。

“我真的可以感覺得到你的心跳。真的很不可思議，是嗎？”她在我耳邊輕聲的說。

“是啊。”我回答。

雖然在當時的我是把她擁在懷裡，但是我的心卻一直亂了節拍的砰砰的跳動著。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仿佛在安撫著我混亂的心。

※

曾經我懷疑著，我和婷之間的這一種關係是不是愛情。在我抱緊她的那一刻，我是愛著她的嗎？自從那一次我吻了她以後，我們總像情侶一般的手牽著手，在一起吃飯，一起去上課。在這一種沒有表白的關係裡，我感覺得到自己似乎被牽引到了一個連自己都無法肯定的世界里。

“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喔！因為我感覺得到你有著很特別的在你的身體裡面。”

每當我想起和婉婷的關係，就想到了這一句話。

※

“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喔！因為我感覺得到你有著很特別的在你的身體裡面。” 蓉在某一個下過雨的午後這樣對我說。

“是這樣的嗎？”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當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屬於影子比較清楚，比較深刻的人喔！而我相信那一部份會讓你成就一些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喔！”

※

三十二歲時，我和蓉在希臘的某一間歷史悠久的教堂裡舉行了我們的婚禮。兩年後，蓉生了雙胞胎。一男一女。而我也不可思議的成為了兩個孩子的爸爸。

餐廳和書局的生意也似乎都上了軌道。一下子賺了許多的錢。月尾結賬還清了每個月的貸款后，就把剩下的几萬元都存進了銀行的基金里。

早上蓉到書局裡去打點那裡的一切。我在家裡則試著一些自創的新菜單，順便看護著兩個孩子。而徬晚我則到書局去接蓉回家，然後自己一個人到餐廳去。每天大約午夜一點許才回到家。就這樣，我似乎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幸福的。擁有一位讓人羨慕的妻子，兩個惹人疼愛的孩子，還有不錯的生意。心裡有一種像是像是中了樂透獎的感覺一般。

有時候我會坐在飯桌前呆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我開始不能夠清楚的認確自己的每一個部份。我感覺得到自己正已經被這個世界漸漸的吞沒了。而且這一切正在不知不覺中的發生著。

這好像並不是我的人生啊！我似乎在過著像是某人預設好的別人的生活方式一樣。而到底現在存在著的我，和從前存在著真正的自己的那一個交替點，在哪一個時候開始變得糢糊了？那麼那所謂真正的自己卻又迷失在什麼地方了呢？

※

我在四月下過雨的下午，在郊外的一間酒吧裡再次遇見了婷。我們的見面并沒有想像中的戲劇性，也沒有所擔心的尷尬的對白出現。

一位身高大約165公分的女人，走了進酒吧，選了坐在靠窗的位子。大約三十歲左右。身穿一件印著各種吉他圖案的白色T恤衫和灰藍色的牛仔褲。蓄著一頭差不多長及肩的烏黑頭髮。擁有一雙黑白分明而清澈的眼睛，鼻子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清秀的臉孔散發著一種令人著迷的知性氣質。

起初我并沒有發現那是婷。我坐在吧台的位子靜靜的喝著威士忌，一面聽著慵懶而旋律優美的爵士樂。窗外暖和的陽光映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睛凝視著桌上的杯子。看起來並不像在等著某些人的樣子。她偶而會轉過頭來看著我的坐位的方向。其實我並不覺得她正在看我，因為像我這種相貌平凡而不起眼的男人，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令人注意的地方。

她忽然間毫無徵兆的站了起來，拿了桌上的雞尾酒，走到我身邊的位子坐了下來。

※

“樣子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喔！”

我楞楞的望著她澄澈的眼睛，心裡好像被狠狠的抽著一樣的停止了跳動。她的聲音像是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熟悉而令人懷念著。我嘗試想在回憶裡記起這是屬於誰的聲音。

“怎麼了？認不出來了嗎？”她把眼鏡脫了下來，放在桌子上。“不會那麼的難記起喔！”她再次深深的看著我。

我從正面看她的臉，然後在那時候才終於想了起來，眼前的她是婷。“真的是妳？”我聲音顯得很不肯定。

“嘿！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想起哩！”

在認確了對方以後，婷開始談起了她自己的事情。

“我在搬家了以後也轉到了比原本更遙遠的學校上課。然後在那裡度過了漫長的十五歲。然後便隨著叔叔到國外去了。在那一段其間真的一點都不如意呢！在這其間和几個男生交往過，卻一點都不愉快。”

她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后，從褲袋裡掏出了個銀幣。

“還記得嗎？這是我在十四歲生日的時候你送給我的禮物。一直都帶在身邊呢！那時候就很羨慕你能夠到義大利去旅遊喔！雖然這銀幣只是個普通的義大利的硬幣，但對我而言確是個很珍貴的。每一次當我不開心時，看到了這銀幣就仿佛感覺到你在給著我鼓勵。”

她的嘴角泛起了飄渺而滿足的笑容。和從前一樣的笑容，總會讓我想起沙灘上早晨空氣清新的味道。

“感覺就好像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喔！”我向酒保點了多一杯的威士忌，加了兩塊冰。“妳現在還沒有結婚嗎？”

“阿政啊！我在離開你以後就一直在迷惘著。在那一段時間裡，我真的很想去和其他的男生認真的談戀愛。可是我完全無法全心的投入在裡面，好像被詛咒了一般。那些男人都很努力的去維持著我和他們的關係，但是就算那一點點的情感，我都顯得那麼的無能為力。就算連睡覺那一回事，我都無法擁有任何的生理反應。我的感覺仿佛被帶去了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而剩下的只有這不完全的身體。”

婷望著我，仿佛想從我眼中尋找到適合的語言來表達自己心裡的話。

“我用了相當長的時間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當我每一次想要更靠近，那答案卻是離我越來越遠。直到了某一天，我認識了一位同鄉的女人。起初我們就只是單純的在一起吃飯，週末約了几個朋友在一起逛街。在那時候我漸漸發現自己開始愛上了她。這事情讓我自己十分的困擾，但是我卻非常的暸解我對她，是真正的愛情。”

“那麼後來呢？你和她都順利嗎？”我問到。

“嗯，都很幸福。別一直都只說著我。你呢？過得怎樣了？”

“剛和妻子吵架，所以出來解解悶。”我一口氣喝光了杯子里的威士忌。

“其實就有如別人所見到的，我生活在個非常幸福的生活裡。我愛我的妻子，還有我的孩子。只是有些時候當我回想起來，總覺得這好像是從別人身上借來的生活一般。我不禁會懷疑身邊一切的真偽，會不會換了另一個人來代替我，他也會和我如今一樣的生活著？過著我一樣過的生活？”

“或許不是這樣也說不定的。”婷望著我說。

“也可能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吧！”我說。“就在我和妻子結婚之後后，一切的事情似乎都變得十分的順利。但是在那之前，我根本就什麼也沒有。只不過在一間規模不算大的出版社裡當個排版員，每一個月拿著不太多也不算少的薪水...”

婷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以後謕了給我。“我知道吸煙不好，只要不是太多都沒問題的。人要懂得適時放鬆自己，總不能夠一直都這樣子的煩惱著喔！我們都三十六歲了啊...”

※

那一夜我并沒有回家睡。酒吧打烊了以後，我和婷便到酒吧外的木製長椅上坐下來。我們繼續的喝著罐裝啤酒，什麼話也不再說。就只這樣靜靜的一邊看著夜景，一邊喝著啤酒。冷冷的風吹拂過來。婷把肩膀縮了起來。我把手伸過去抱著她，婷很自然的把身體靠在我的懷裡。她的臉龐貼著我的胸口，我輕輕的撥弄著她額前的瀏海。

如果當初我沒有和婷分開，那現在的生活又會怎樣呢？我想。我知道我非常疼愛著我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我心裡那空洞的部份，在婷離開我以後就開始在我身體裡逐漸一點一滴的擴散著。一直到再見到她為止，我才發現我一直渴望得到的並不是我現在生活裡所擁有的。因為我選擇了去得到了現在的生活，所以我已經失去可以啟開心的方法了。

早上我回到家裡，蓉正準備著早餐。兒子和女兒一面和著鮮牛奶，一面向媽媽說著關於電視卡通片的劇情。蓉一面笑著點頭，一邊忙著煎蛋。我走到蓉的身邊，她笑著意示我坐下。如往常的，我們坐在一起吃著早餐。她並沒有問我關於昨夜沒有回家睡的事情。早餐后，孩子們便到樓上去看電視。

對不起，我對蓉說。她看著我微笑著說沒有關係。我走到她的身後，雙手環抱著她的腰間。此刻婷的影子卻一直盤旋在我的腦海裡，她肌膚的觸感，我也依然非常清楚的記得。我集中精神，盡量不讓自己回憶起關於婷的一切。

“政，我是真的很愛你的...”蓉轉過身來對著我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抱緊她，深深的吻著她的雙唇，想要認確我和她之間的感情。

我們走到陽台上，看著窗外的海。在遠方漂浮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正航向什麼地方去的油輪在緩緩的行駛著。早晨溫暖的陽光照射在海面上，好像整片大海都復蓋了一層枯黃了的楓葉一樣。

我握著蓉的手，拿了起來細細的看。已經不是當年的那雙手的觸感了，歲月的流逝卻在我和蓉的身上每一個部份遺留下織細的縐紋。只是我卻沒有辦法去認確蓉是否在我心中留下了什麼磨滅不了的東西。應該是非常深刻的存在才是的，我這樣想。

“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我感覺得到你有著很特別的在你的身體裡面嗎？”

“嗯...可惜我并沒有做了什麼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呢！”我說。

“你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丈夫啊！而且孩子們也覺得你是一個好的父親。”

“喔！是嗎？”

遠處的晨光開始變得格外的燿眼，冷冷的海風緩緩的在我們身邊流過。

“能夠和你在一起真的覺得非常的幸福，心裡也覺得十分的安全。這一個家，是因為有一個盡責任的你，我們才可以很安心的生活下去啊！”

我緊握著她的手，看著太陽從地平線上昇起。

※

我把蓉送到了書局，幫她開門營業了以後，我載兩個孩子到褓姆那裡。說明了我有些急事，會在下午五點前帶他們回家后，我便回家換了運動服，便開車到自己的餐廳去。由於餐廳在晚間才開始營業的，所以最早到的廚師也在下午五點鐘左右才到。

我打開了唱機，選了一片爵士鋼琴的CD合輯播放。我躺臥在櫃台邊的沙發上，溫暖而慵懶的音樂開始占滿了整個空間。我閉上了眼睛，就任由跳動著的音符去編繪那畫面。

眼前浮起了一棵橘紅色的樹，挺立在小路的盡頭。我置身在那樹前，伸出了雙手，觸碰著那樹幹上被刻著的標記。那橘紅色的樹是熟悉的，而樹幹上的標記，是年少輕狂時和婷一起刻下的。環著四周的風景就猶如當時一般。似乎還可以清楚的看得見被刻下的山盟海誓。

心情安穩得好像熟睡的小孩，任由時間把我帶進了一個虛構的框框里。熟悉的小路，參雜著陌生的記憶。那么的真實，卻又清楚的明白那并不是屬于我的真實記憶。眼前正在游戲的小孩，還有地上的彩色玻璃彈珠的畫面，好像在倉庫里不小心掉了出來的舊相片一樣的令人懷念。屋簷下的老伯依然坐在藤椅上，悠然的搖著扇子，彷彿在等待著什麼人，等著等著就這樣等待了一輩子。似乎還會等下去，然而那人卻還未出現。

我走在小路上，時間似乎變得緩慢的在流動著。說得正確些，時間是靜止的，只是身邊的一切還在進行著。包括了我自己。在那一瞬間，感覺我好像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一樣。依然有婷會在那橘紅樹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