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為什麼把露琪亞帶進這間咖啡屋的，平常不是無視它就是看了一眼後就匆忙走過，只依稀記得那時站在玻璃前看著自己與她的倒影發呆了許久，當被掛在門上的鈴鐺聲吵醒時，已經拉著她的手臂站在店裡頭了。

是香味吧，從門縫鑽出來的濃郁咖啡香。

「歡迎光臨！」

除了我們咖啡屋裡一位客人也沒有，但站在吧台裡的男人聲音並不明顯，他所播放的音樂盤據了整個空間。

還有那霸道的咖啡香與夕陽光也是。

「一護！那是什麼？」

露琪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那正是音樂的來源 ─   一台保養良好的留聲機。

「那是留聲機。」我說，只要是人都會對這種少見的古董感到有趣，但對於一位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死神來講，不是單單用有趣這個詞就能形容的，她果然驚呼了一聲，興奮得想跑過去看清楚，可是右腳才剛踏出第一步就停住了，她轉過頭來看我，我才發現自己還抓住她的手，一鬆開，她對我笑了一下後便跑向吧檯。

「吶！一護，這個一直轉的黑色圓盤呢？」

「那是黑膠唱片，以前人都是這樣聽音樂的。」

我看也沒看的回答她，走了過去，兀自拉開一張吧台椅子坐下。

「兩位，需要什麼呢？」

那男人問著，他是這家店的主人吧，趴在吧台上的露琪亞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看我，咖啡香味趁機竄進鼻裡控制了思想，所以想也沒想的就回答：「就兩杯咖啡吧。」

男人點點頭後便開始動手泡製，露琪亞湊過來坐到我旁邊，目光還是緊盯著那台留聲機不放，很快的男人把咖啡遞給我們，才把她的視線拉回來，我教她把奶精加進去，看她的眼睛因為攪拌時咖啡與奶精的顏色融合而睜大。

「這喝起來如何呢？」

「直接喝的話會很苦，所以我們都會加入糖或奶精，你們屍……那裡都沒有咖啡嗎？」

「才沒有呢。」

喝了一口咖啡後，她不習慣的皺了皺鼻子：「嗚……好苦。」

「要加糖嗎？」

她大力點頭，我把糖罐推過去，她迅速得加了好幾匙糖後舔口咖啡，接著滿意的抿嘴，不一會兒又被留聲機給吸引過去。

「那是什麼歌？似乎有唱到我的名字。」

「有嗎？」聽她這麼一說我才開始注意起音樂，它的歌詞語言似乎不是我們所認識的，聽不出內容，可是卻能清楚得聽見男高音重覆唱著那三個字。

露琪亞……露琪亞……

「Come to my quick little boat！ Santa Lucia！ Santa Lucia！」那男人用英語跟著哼了一小段「那是一首義大利歌曲，Santa Lucia。」

我們同時看向他，男人注意到我們的目光後對我們眨眨眼，接著邊擦拭放置在咖啡杯下的小碟子邊微笑說「這位小姐叫什麼名字呢？」

「露琪亞。」她很快得回答「朽木露琪亞。」

「知道嗎？露琪亞有光明的意思呢。」

「真的嗎？」

「露琪亞的原文意是光明，同時也是天主教裡帶來光明、趨走黑暗的女神，在瑞典啊，還有啊……」

　　靠近男人會發現他的聲音低低柔柔的，是個很適合說故事的聲音，與音樂中的男高音意外得投合，我轉頭看向露琪亞，她正用手拖住下巴專心得聽男人解說，從窗外溜進來的夕陽光順著她的側臉勾勒出條細細的金線，看上去很舒服。

而這種完全放鬆的舒適感，不知道自己究竟遺失了多久。

「光明啊，真是個好名字。」男人稱讚道。

「是啊。」我說。

Come to my quick little boat！

﹝請來到我的小船上！﹞

Santa Lucia！ Santa Lucia！

﹝桑塔露琪亞！桑塔露琪亞！﹞

杯子裡的漩渦轉啊轉；男人手上的碟子轉啊轉；喇叭下的黑膠唱片轉啊轉。

「露琪亞。」我出聲喚她，她聞聲轉過頭來看我。

    後來我才想起，當時把我帶進去的不僅僅是咖啡香。

***

曾經有人對我說過放學時間的夕陽是最美的，也的確如此，暖烘烘的橘色蔓延了整個空座町，像是黑咖啡被白奶精染色那樣。

那間咖啡屋一如往常的沐浴在陽光下，咖啡香圍繞在店的週圍刺激著路人的慾望，走近玻璃會聽得到裡頭留聲機所播放的音樂，也會看見站在吧台裡的男人禮貌性對你淺淺的一笑，但不管是經過了這裡好幾次，還是在這裡佇足了好幾次，我仍沒進去過第二次。

曾經有一段日子，有個熟悉卻不是人的傢伙會陪我回家，然而有更長的一段時間是一堆不認識也不是人的傢伙會跟著我回家，所以即使是過了一年，我依然無法習慣單獨一人走在夕陽下。

更無法習慣自己一人經過那間咖啡屋。

回到家璇開門把，聞到的是一陣咖啡香，走進廚房，坐在餐桌旁的遊子抬起頭來看我。

「一護哥，要不要喝咖啡？」

「嗯！謝謝你。」

「需要奶精嗎？」

「嗯！」

遊子將奶精慢慢倒入咖啡裡，攪拌棒緩緩的在杯裡繞圈。

她轉過頭來，嘴角在暖橘色中微微上揚。

杯子裡的漩渦轉啊轉；男人手上的碟子轉啊轉；喇叭下的黑膠唱片轉啊轉。

Come to my quick little boat！

﹝請來到我的小船上！﹞

Santa Lucia！ Santa Lucia！

﹝桑塔露琪亞！桑塔露琪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