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08 22:56:25fic

不插電果然沒插電

當然是有插電的,可是沒能救其他不需要插電的。(其實哪一個沒插電呢?不算大的空間,所有在場上有說超過十句話的,都揹著迷你麥克風上場了。好無力。)

不過無力的可不只是演員的嗓門而已。每一句被吐出的莎士比亞經典台詞可以一瞬間不花任何力氣讓觀眾(至少我)感到―這是哪門子的莎士比亞?哪門子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啊?羅密歐是個說話咬字像幼稚園小朋友用力而含糊的小色鬼…真的更多時候他比較適合演蠟筆小新或是某種新詮釋張君瑞。茱麗葉扭腰扭腿渾身不自在的少女由一個美男孩來詮釋,作態的風情讓我低下頭;朱天文說你知道菩薩斂眉是為了什麼?是不忍看。

我坐在劇場裡第一次焦慮第打開手機看時間是開演不到十七分鐘,那之前我還在猶豫可能有可以繼續坐下去的藉口。回來後和室友說,真想傳訊息求你們誰空渡救我出去。當然那只是一種比喻。室友說你大可演出之中走人,我說我想啊,可我自找的,坐在靠內的觀眾席,要離場得先穿過舞台邊讓所有人見證我的不耐。我太過羞怯不敢這麼演一齣。

好的,假使我是個學戲劇的學生,我該怎麼評價這齣一百分鐘的羅茱呢?一進劇場看到的大型彈簧床只在羅密歐要從樓台躍下逃亡時派上用場,枉費我懷抱過度期望,以為羅茱發揮超人特技(談起戀愛誰不是如此非凡?)彈跳間強虜灰飛湮滅,在失去重心的速度中感受愛情來襲的驚心。心動。動魄。

開場一名小鬼頭說起書來了,一開口腔調就很有危機感,莎士比亞國語版最讓人恐怖的就是演員不懂自己在說什麼的時候。這跟表演統戲曲一樣,不是沒門路的,只要你懂得這一字一句背後的意義和情緒,慢說細嚼,觀眾不會不懂你在說什麼―前提是自己得先懂,或說導演要教演員先懂。

一襲皮衣褲屌靴亮髮,這種青春叛逆詮釋版我們不是沒看過,巴茲魯曼的李奧納多狄卡皮歐,美少年挾小眾大眾影片(註:當時李奧納多尚未演出鐵達尼,詮釋過強尼戴普的白痴弟弟、法國浪蕩詩人韓波、和梅莉史翠普黛安基頓尬戲,無敵的演技資歷幾人能比)觀眾不可擋的邪魅魔力在盪漾性感與華麗腐敗的南美城市尋覓愛情,偏還能唸一口有情有緒的美式古英語(我永遠難忘,殺人後他站在噴水池中間朝天大喊:「I am a fortune’s fool!」其絕望憤怒痛苦之巨大…),教我如今哪有氣力坐在台下忍受節奏慢快不定、以喀藥性暗示性混亂為當代之名的胡來一氣呢?

可見導演功力的,在於舞台上下虛實之間的後設語法,然而那也是玩透了的一門技藝,值得打高分的其實不是男演員反串神父奶媽在場下穿梭更衣時對台上忙喊:「我忙著呢!」而是羅茱兩人的樓台會,月亮燈籠暈黃出現,羅密歐對月誓言愛情永恆不變,說著說著便捧住月亮送給茱麗葉―好一個青春易說快上手的誓言!

看戲的當兒,我坐立不安之際最有感的,其實是領悟到本已爛熟的羅茱真的不好此時此地演,不只因為演員太過年輕無法掌握甜美與激情直可教人輕生莽死,而是我們眼下的愛情,多半不可能再有命運阻力的無法挽回性了。我們因為個性不合劈腿冷漠而分手,這已經是成年人的戀情,而非激愛…事實上,若想來一個性別倒錯版的演出,甚至可以讓羅茱兩人都是少年,這也許有另一層兩人屈於家族阻撓無法結合的解讀空間(雖然現在這也不是什麼新鮮話題…)

這也造成了最後十分鐘羅茱預先以屍體出現的時候,我一方面嘆了一口氣想:幸好作者有預料到這個演出沒有信服力,最後的死亡會變得很荒謬而非激情帶來的悲劇感,因此乾脆不演出死亡過程直接讓神父出來交代了事…不過我當然是錯了,想當然爾羅茱就是要看他們巧合到你想笑出來的你假死我真死結果我只好跟著死…對,就是這樣,我看得只想笑…(啊~終於可以離開了…)

愛情的魔力是讓人說出許多顛三倒四卻美麗到鮮豔欲滴的詞語,我終究感覺可惜的,正是在這齣一百分鐘的戲中,我什麼都看到了(還真的是什麼…雖然多數不忍看……),唯獨愛情。


後記:這確實是一篇尖酸刻薄至極的觀戲感想,可是我不能不阻止自己身為一名
   觀眾的憤怒…我其實是沒有預期進劇場要看到什麼的,可是走進去發現偏
   離軌道得如此遠,你就不由自主會開始思考,如果它是什麼樣子可能會更
   好…精準的節奏、基本的演員技巧、具備讀/唸誦台詞的能力…我要的這
   些難道那麼不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