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ssip189：喬峰
如果他來當國中老師的話，會是如何？幸運的是，我竟然有機會在現實中遇到這位大俠。就在我們的學校。
他在我們學校服務多年了，去年已達可退休的資歷，不過卻沒有申請退休。原因猜想大概是為了幫忙再接一個讓所有老師頭痛的班級。好像他不曉得逃避兩個字。
他的笑聲很豪邁，個性有點怪，我認為叫性格，四十好幾仍然單身，討厭婆媽的開會文化，他和我好像是經常提早離開無效率開會的人士之二。但對學生無盡的付出，學校每屆的牛頭班導師幾乎都是由他來當，從不曉得爭取自己的權利。學校理所當然將他當成義務的消防隊員。這種班的學生通常家境困難、家庭狀況較多，各種雜費難收可見一斑，學校從來沒過問為何他的班級仍能準時繳交。
學生假日來校自修條件之一是家長必須到校和三年級導師共同督導，他們班的學生家庭狀況可以想見，他主動代替想來學校自修的學生家長每晚到校督導。
他很好用，學校也很會用。他的大俠風格不減爽俐。
直到他去年接了這個班，我不再聽到他爽朗的笑聲。
也許是大俠過不了小女生這關，陰盛陽衰這班的女生特別有主見，以前男生調皮搗蛋大俠和他們搏感情，直來直往就可搞定，如今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即便這樣心傷，一聽說畢旅班上學生有人沒錢吃午飯，他忙將千元大鈔換成百元小鈔，拿給學生花用。
他說，他已打算今年或明年帶完這個班就退休，因為父母年歲已高，所以他想好好陪他們。
一聽到他的打算，我若有所失。我知道這個學校沒有善待他。就像喬峰的一生。大俠本是大俠，本不在乎這些婆媽瑣務。
但我在乎他受到的對待，我想走。大俠時不我與離開這個學校、這個江湖，我無法退出江湖，但至少離開這個學校、這樣的職場。
他的學生是幸福的，擁有不必惜福的特權，只因為這些學生處在叛逆期。看了他的遭遇，我明白了我不像原來自己想像的那樣不在乎，大環境的改變，我雖然調適的不錯，然而現代國中導師的角色愈來愈像保姆，學生犯了錯，無論大錯、小錯，一切都錯在導師，我不想每一年都在處理這些叛逆期、青春期的疑難雜症。
這幾年，我愈來愈不容易情緒失控，但我也發現師生之間的關係被我刻意的冷淡處理。漸漸明白自己真正的感受：原來是我對於這個環境下國中學生的幼稚化感到煩膩；老師重話講不得，學生卻可以對我嗆聲「看啥小」（大俠那一班），我學會一笑置之。告訴自己學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或做什麼。大俠的那群學生為了好玩將自閉症的同班同學關進密閉空間，導致該名學生恐慌打破玻璃隔傷手臂動脈甚至作了顯微手術，為了保護雙方（？）這件事才沒鬧上水果日報，可以想見大俠處理此事的艱苦。學生事後有學到什麼嗎？
我、很、懷、疑。
因為我也有教他們班公民，到現在他們為了好玩還會作弄那位自閉傾向的學生，以此為樂。噢，只是不再那麼過份。
我很想念大俠爽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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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裡面的男主角，我也最喜歡喬峰。一言以蔽之，磊落二字而已。
但是他也很辛苦。所以我也同等的喜歡另一個主角，叫做令狐沖。他就瀟灑多了，沒有喬峰的辛苦。
不過叫喬峰帶國中生，我想，喬峰應該也會氣死吧。國中生不是個個有問題，但是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之下，這樣的家長，這樣的體制，這樣的要求，這樣的限制，教國中生真的很難。
我前天參加學校的研習，請來一位super教師來分享她帶班的經驗。她用類似宗教的生命教育的方式，例如早晨要讀經，吃飯前要謝飯，每天要學生在聯絡簿寫下＂你看到哪個同學有什麼好表現＂然後隔天全數唸出給同學聽，每個禮拜傳閱網路轉寄的那些感恩惜福小故事，園遊會的金額全數捐贈慈善團體....。他們班的孩子在這樣的環境裡面心被軟化了，可以接受訓勉，可以柔軟思考，可以遵守規定，可以見到導師的用心也可以了解到自己的成長。
我看了很佩服，但是心裡也想著，她這樣做可以成功，一定是因為她花了非常非常多心力，一絲ㄧ毫每分每秒的在貫徹這種生命教育。要是我我一定做不到。我可以原諒學生的某些過錯，我可以不跟學生追究每些衝突，我可以在主任要記學生過的時候不惜出面袒護學生，但是我沒有辦法每天每天，諄諄教誨我的學生，讓他們從野狐狸變成被豢養的狐狸。
現在的孩子有時候我會訝異於他們個性之惡。例如你說的欺負殘缺的孩子。像我曾經上一個體育班的課時有一隻鴿子誤闖音樂教室，在玻璃窗撞來撞去飛不出去。我們想打開窗戶讓他飛走，但是我們一走動他就很急的撞得更用力。因此我們陷入了僵局，在我跟學生討論如何不驚動他讓他飛走的時候，一個體格壯碩個性暴躁的男孩居然就直接走過去嚇他－－－然後牠想當然爾衝向了窗戶上的玻璃，碰的一聲昏倒。另一個男學生看了說牠頭都流血了，這個男生還一附無所謂的樣子。後來有人說要帶回宿舍去照顧看看，結果還是死了。
我當時氣到一整個腦充血。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想到惡魔兩個字。
喔離題了。我是說，叫喬峰教國中生，肯定是氣死他的，叫阿朱來教說不定還比較好。但是我覺得有很有問題的是，為什麼因為一個人很好用所以學校就拼命的用？學校未甚麼沒有體會到，每一個認真的老師都是這個學校最重要的資產，是要保護的，而不是盡情的損耗他們？
我其實有點想建議你考高中耶。高中生比較成熟，除非是暗戀你不然跟你的感情不會像國中生跟你那麼好，但是老師要管的俗事也比較少。愛搗蛋的已經學會不要把你惹毛，不喜歡你的也不會笨到跟你直接起衝突，但是觀念偏差的你影響不了他，會抽菸的幾乎已經戒不掉。
簡而言之，就是有一種距離的美感啦。不會太讓你氣死，不會太耗你元氣，也比較可以討論一些比較深層的話題。但是相同的，你已經錯過那個可以改變他的觀念甚至影響他的一生的時機了。
妳的一言以蔽，形容的真好。我也覺得就是磊落。
這位大俠不補習，雖然他也是教主科；不和人計較，雖然他知道學校都將較難搞的事務丟給他，老實說，遇到任何難事，他只會悶聲默默地處理，直來直往，我很慶幸能在這個學校看到這樣的人，所以才很失落他的即將離開。
也因為他的一句話，我才慎重考慮考高中，雖然我已在國中適應得還算過得去，但他在這個學校受到的對待（學生的漫不在乎，校方的能用就用），老實說，很讓我心寒。
不過，我時常也會想到，因為我的存在讓我們班的邊緣學生受到比較人性的對待。而且如果我們班有這樣的一位大俠，我不可能讓他受到類似的對待。這一點我還頗有自信的。
所以，我們班的學生每個人都有兩種工作，一種是班級工作，擔任各種幹部，另一種是掃地工作。
不可能出現能力強的學生所以每件事都交給他/她的情況。也不可能出現來學校當「客人」的學生。我還蠻執著這些部分。
妳的觀察很深入，所以我會謹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