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14 06:00:00白目族長

[沙漠回看清禁月] 第三十三章 武曲神隱

第三十三章 武曲神隱

 

作者: 冷擎

北方戰線上的將領在契丹大軍南下的前幾天,打了不錯的攻防戰,當時楊六郎,高繼勛,李延渥都傳出了捷報,阻擋了契丹南征的劍鋒,也大大提升了大宋軍民的士氣。有了上天降下的大中祥符,又得到了真本《封禪書》正積極準備封禪大典的宋真宗,在收到了朔州,保州,瀛州戰線的捷報之後,底氣大增,心情也是大好。每天上朝之前,都要求大內禁衛軍列隊操演一番,然後宋真宗自稱「真龍元帥」,一群人扛著帥旗起駕上朝。退朝之後,宋真宗每天都到福安宮找劉皇后,談的當然都是契丹大軍不堪一擊,真龍元帥如何神勇等等事情。劉皇后也是秦蒔蘿教出來的明白人,知道男人在女人面前就愛吹噓,實際上如何她心知肚明,但也無妨,關鍵在於她怎樣穩住局面,好好調教宋真宗,至於他要怎樣吹噓,就讓他吹吧?

 

以前劉娥幼年在墨家村的時候,逮著了一只牛蛙,這牛蛙不停地鼓氣把自己脹大。她覺得怪,問秦蒔蘿道:「娘,為什麼牛蛙非得把自己鼓這麼大不可呢?」

「來!這事情娘得好好跟妳說!」拉著劉娥的小手讓她坐下,秦蒔蘿正經八百地跟她說道:「妳乾爹在家裡是不是也常常吹噓?一下子說崆峒派劍法不堪一擊,一下子又說他挑了少林寺十八羅漢陣…」

劉娥點點頭,乾爹獨孤梢確實都講過這些,但是她也覺得乾爹是吹噓的,因為她從沒見過乾爹跟任何人動手,只看過娘拿著一桿掃帚打得乾爹落荒而逃。

「但是呢,這世間所有男人都愛吹噓,就像牛蛙那樣,把自己吹脹了,心裡面就舒坦些。妳說這牛蛙有腦嗎?」秦蒔蘿問道。

 

「娘,這牛蛙沒大腦,如果有大腦的話,牠就該知道在我面前把自己吹那麼大也沒甚麼用。」劉娥回答道:「您的意思是說,男人都是跟牛蛙一樣,只想著讓心裡面舒坦,逃避現實,沒腦子亂吹噓嗎?」

 

「是啊,這牛蛙啊,牠上輩子就是愛吹噓又沒本事的男人轉世的,妳可記好了,以後嫁人,要嫁有本事的。妳自己腦子清楚最重要,男人沒一個腦子清楚的。」想了想,秦蒔蘿又補充說道:「妳都知道的,男人腦子不好使,都是木頭性子。」

 

「娘!那乾爹下輩子會轉世成為牛蛙嗎?」想到天天在家裡吹噓的獨孤梢會轉世成為牛蛙,小小年紀的劉娥也緊張起來,拉著秦蒔蘿的衣袖急著問道:「我現在抓到的這隻牛蛙,會不會是我死去的親爹呢?」

「而且,娘您現在不是也嫁了一個下輩子會轉世成為牛蛙的丈夫嗎?」

 

「小娥,所以娘說,咱們女人生下來這麼聰明伶俐,就是要來調教男人的。」秦蒔蘿盯著劉娥的雙眼,堅定地告訴她:「別擔心,只要有娘在,妳乾爹再怎麼吹噓,娘還是會把他調教成一個有本事的人,讓他下輩子免於轉世成為牛蛙的痛苦!」

「這樣妳懂了嗎?是妳的意志力與本事來拯救這個男人不會轉世成為牛蛙的。」

「但是,如果這男人對咱們不好,咱們就乾脆一走了之,拋棄他,讓他沒出息,下輩子做牛蛙。」

 

劉娥綻開了笑靨,高興地說道:「這樣我懂了!好說歹說,軟的硬的,甜的苦的,拿著鞭子與蘿蔔,靠自己的意志力與方法,調教男人有出息!調教不出來的,就拋棄了不要,隨他去轉世當牛蛙!」

秦蒔蘿滿意地點點頭,摟著她親了幾下。稍晚,兩人把那只沒出息的男人轉世的牛蛙放生了。

後來,劉娥支配著銀匠龔美帶她來開封府,又陰錯陽差跟了軟弱但是愛吹噓的壽王。沒想到壽王雖然排行第三,可是前面的兩個哥哥一個瘋了一個暴病死掉,竟然輪到壽王當皇帝。那麼,她得認真調教這個皇帝,不然他下輩子也會轉世成為一只拼命鼓脹肚皮的牛蛙。皇帝轉世成為的牛蛙,可能就比一般的牛蛙個頭大一些吧?

 

連著向劉皇后吹噓了幾天的宋真宗,今天不吹噓了,縮在劉皇后的床上,緊抱著劉皇后發抖,只是喃喃自語道:「契丹人要來了!開封城要破了!我們趕快逃去江寧府!」

這場面劉皇后頗有經驗,她也不急著安慰宋真宗,也不給他支招出主意,奏疏她都在看,當然知道宋真宗嚇成這樣的原因就在於契丹大軍已經開始圍攻澶州城了,而且,宋軍戰況一面倒,十分不利。

 

「娘娘,給皇上的熱蔘湯好了,」芍藥端了一個大的木方漆器盤子,有兩盅蔘湯,用的是「鈞窯」瓷器,在當前是只有皇上才可以用的。鈞窯距離開封府很近,位置在河南的禹州,因為燒製出來的釉色如畫,從北宋開始逐漸被皇家賞識,到了宋徽宗的時候,定為御用瓷器。鈞窯的釉色中,上品為「天青霞紫」混色,但是,皇上御用的,又以純「霞紫」為上上品,是萬中選一的窯變瓷器,芍藥這漆器盤子中,裝蔘湯的就是兩只霞紫茶盅。宋徽宗後來又覺得「鈞窯」燒的瓷器有些不甚滿意,因此他本人使用「汝窯」的瓷器,「鈞窯」就取代了定窯,成為宮中標準的官瓷,而汝窯取代了鈞窯成為皇帝個人使用的瓷器。汝窯釉色主要是青瓷,可惜它只在歷史上短暫出現,約莫二十年左右的歲月,便因為金兵南下攻破開封,北宋滅亡,汝窯也就毀於戰火之中。

 

「元帥哥哥,你就先喝碗熱蔘湯,養足了精神,等一下我們一起聽聽大臣們怎麼說?」她取了一盅過來,舀了一杓,吹了幾口,就口嚐嚐溫度,一口一口給發抖中的真龍元帥喝了。蔘湯當然治不了宋真宗的膽小,劉皇后只是緩緩氣氛,等皇上喝完了,便拉著皇上的手,應該說是硬扯著宋真宗,來到福安宮的前廳。樞密使王繼英已經站在廳中許久了,見皇上與娘娘出來,馬上跪下趴著。

 

架著皇帝坐好,自己也上了主位,她並沒讓王繼英平身,因為她知道王繼英沒本事,就是個奴才性子,讓他趴著可能他心裡面還舒坦一些。一坐定就直問:「聽說今日邊關有緊急軍情,甚麼事情如此大驚小怪,驚動了皇上呢?」

 

「微臣該死!微臣並非有意到驚嚇皇上,邊關戰局一日之間翻盤,也不是微臣所願啊…目前微臣也不知道該如何拿主意?」王繼英先是討饒,又繼續說道:「今日邊關急報,原本保衛澶州城的三支軍隊,天雄軍,德清軍,通利軍,經過昨日與契丹軍激戰,其中德清軍,通利軍全軍覆沒,將領監軍全數戰死殉國。」

「天雄軍中了埋伏,目前只剩一千人,死守大名府城池。」

「單單這兩天,我軍實際陣亡人數就超過五萬人…這陣亡的人數未免也增加太快了,如今只剩開封府禁軍可以調動,只是調動了禁軍,京師守備就空虛了。」

 

「所以,目前澶州城外,已經沒有任何宋軍了,是嗎?」劉皇后皺著眉頭問道:「目前契丹軍與我方兵力對比如何?」

對於劉皇后來說,死傷的兵力也就是個數字,老百姓動員起來要多少有多少,重要的是如何鞏固權力核心,避免野心份子伺機而動。宋朝為了避免唐朝末年藩鎮割據的災難,因此將全國最精銳的軍隊擺在皇帝身邊,稱為禁軍,號稱人數有百萬,但實際上常備人數約十萬左右。除了邊防重鎮部屬幾萬人之外,地方上也就沒有精銳的部隊,基於避免野心家趁國難當頭率兵攻破開封府,京師的禁軍能不要動就不要動。至於當前有誰是野心家呢?雖然一時也想不出來,可自從中秋夜給蕭破軍偷襲了一次之後,李元昊也就罷了,整座開封城裡面每個王爺看起來滿臉都是造反的嘴臉。

 

「啟稟娘娘,澶州城外,本來還有一支軍隊,由駙馬爺石將軍率領,負責鎮守澶州北門,但是昨日與蕭七殺激戰,石駙馬重傷性命垂危,全軍撤回澶州城中。」王繼英謹小慎微地說明戰況,偶而微微抬頭看看主子的神情,以免措辭不當遭到責罰。「目前我軍實際兵力五萬,契丹軍號稱二十萬,我軍等於是以一敵四。」

 

「麻煩的是蕭七殺吧?這傢伙厲害的很,我也打不過他,但實際上也沒甚麼可怕,必要時找我父親來對付就可以了。」她對著宋真宗安慰了幾句,接著又問王繼英:「還有甚麼不好的消息,都說了吧?聽起來都沒甚麼可怕的,一件一件問讓人忒煩!」

要叫獨孤梢出馬教訓蕭七殺,這事情不好辦,她也清楚自己乾爹的脾氣,沒那麼好搞。真的必要時,找娘拿著掃帚趕他上戰場就是了,只是說,蕭七殺武功據說突飛猛進,乾爹年紀也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

至於獨孤漠一直認為蕭七殺是她的對手這件事情,劉皇后直覺上不想讓小漠去冒這個險,這不是武功高低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必要冒險的問題。劉皇后是因為父母雙亡,小時候來到獨孤家的,十來歲的時候秦蒔蘿才生下小漠,雖然姊妹有年齡差距,可是兩人無話不談。對劉皇后個人的感受來說,自己孤獨的人生路上,似乎只有這個妹子是貼心的陪伴。劉皇后也跟蕭七殺打過,直覺上認為小漠不是對手,小漠屢次找她談對決蕭七殺的事情,她也盡量含混帶過,表面上說是尊重小漠的意見,骨子裡她是反對的。更何況大宋朝又不是沒有人才,只是忒窩囊,難道非得甚麼事情都獨孤家的人來作主才行嗎?男人上去給蕭七殺打殘了沒關係,還是可以討老婆,可是小漠一個瓷器娃娃上去,就算只破了一小角,那也不行,更何況以蕭七殺的武功,小漠非得被打殘打死不可。

 

「朕頗擔心石駙馬的安危,小君可否幫朕安排一下,看哪位太醫可以到前線去協助診治石駙馬呢?」皇上對皇后的稱呼有很多種,想要多生龍子龍孫會稱「椒房」,或者按照地位稱「中宮」,「正宮」,也有依循古稱「梓童」,「子童」的。宋真宗叫劉娥「小君」,是漢朝時皇后自稱的一種,不過因為宋真宗事事都找劉皇后拿主意,稱小君也是有小皇帝的意思。宋真宗至少還是個愛惜臣子的皇帝,就算石駙馬不活了,派個太醫去診治,也可以攏絡將士的心。儘管對當前的局勢害怕到發抖,但是攏絡人心才能保障自己周全,這道理還是懂的。

 

劉皇后給宋真宗點點頭,表示這事情她會安排處理。又回來盯著王繼英,讓他繼續說。

 

「啟稟娘娘,糟糕的事情只剩一件,就是契丹軍隊攻破了洺州城,將後周柴榮留在洺州城內的一架巨型石砲搶走了,如今拿這石砲來對付澶州城。」這事情講起來似乎不是很嚴重,但王繼英還是頗為緊張:「昨日扔了十幾枚重達兩百斤的大石塊入城,造成城內房舍人員損失慘重。有幾枚大石頭剛好扔在澶州城牆上,導致城牆崩塌。」

「幸好扔了十幾枚大石頭就故障了,目前契丹軍隊正在搶修中,否則,再給扔一兩天,澶州城可能城牆都會被轟垮。」

 

雖然劉皇后不知道石砲長甚麼模樣,單從王繼英的描述來看,兩百斤的巨石從天而降,再堅固的城牆也抵受不住。澶州城只要被攻破,開封城這個不設防城市只能是棄守,沒有別的選擇,這就不是動員老百姓可以解決的事情了。這架能撼動大宋王朝的石砲,非得想辦法對付不可!從天而降的兩百斤巨石,此刻已經不只是落在澶州北城,而是落在劉皇后敏感的神經上,落在她日夜掛念的政權神壇上。

「…這後周柴榮的石砲雖然厲害,但是後周亡國至今已經有幾十年了,一架老骨董石砲竟然沒人能對付得了,難道大宋朝澶州城五萬將士全是飯桶嗎?」

「咱們大宋朝男人吟詩作賦都吹說如何英勇,現在就給一架骨董石砲嚇得是魂不附體,成何體統!」

這一說,宋真宗本來想萎靡懶在太師椅上的,也給嚇得挺直腰桿,端正坐好。悄悄瞥了一下劉皇后,確定了她不是在說自己飯桶,才鬆了一口氣,但也沒敢懶下去,仍是端正坐直,大氣不敢出一聲。

 

「啟稟娘娘,這骨董石砲射程一里半,且有契丹軍重兵防守,如今通利軍,天雄軍,德清軍都戰敗,石駙馬給打成了重傷昏迷不醒。澶州城主帥國舅爺李將軍回復樞密院說:『即使派出敢死隊,估計也走不到一里路就沒了。真的是拿那一架石砲沒辦法!』」娘娘既然生氣了,王繼英也很清楚自己承擔不起,幸好早就已經準備了,拿國舅爺的話來頂住娘娘的氣,這把火要燒就燒國舅爺去。

 

這戰局逆轉來得太突然,一日之內突然戰況如同懸崖般下墜,劉皇后即使內心強大還沒被嚇倒,可是軍事的事情也是一竅不通,依禮制,並不適合將朝臣們找來福安宮問話。眼看巨型石砲又要繼續扔嚇死人的大石頭,遲了黃河渡口就要被契丹大軍搶占,十萬火急的要命情勢,也顧不了太多了。皇上沒辦法拿主意,就得要咱們女人當她的主心骨,替他拿主意!想了想心中有了對策,便對宋真宗道:「皇上,臣妾認為,當前的局勢仍需要大臣們商議之後再行定奪,但皇上您龍體微恙,是否就由臣妾服侍,移駕紫宸宮,找來相關大臣們議事呢?」

以皇上身體不好,需要皇后服侍的理由來直接參與朝政,會比較不著痕跡,即使有大臣反對,除了皇后,也沒人能承擔照顧皇上龍體的責任,反對自然就無效了。

 

也不用等宋真宗回答,劉皇后自行對王繼英下令道:「即刻通知丞相,樞密院官員,紫宸殿商議抵禦契丹入寇軍機!」接著扶起了宋真宗,命令芍藥再備上蔘湯,兩人並肩往紫宸殿走去,隨行太監宮女急急忙忙跟了上來,宋朝皇宮大內很小,所以也沒想備車馬,直接走過去比較簡單。為了給宋真宗壯膽,劉皇后還命令太監宮女們一路高喊「真龍元帥,中原正主」,「真龍元帥,天下無敵」的口號,浩浩蕩蕩出兵前往紫宸殿。可別說,這口號還真有效,才喊不到兩三回,本來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的宋真宗,竟然越誇越脹大,走到半路時,他已經雄赳赳氣昂昂,抬頭挺胸,凜然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

劉皇后見這只穿著龍袍的牛蛙已經鼓足了氣,也嬌聲摟著宋真宗的手臂,左一句元帥哥哥,右一句元帥哥哥叫著,心中卻仍不停琢磨,該從何下手,能阻擋契丹蕭太后這瘟神呢?

 

諸位重臣早就聽說了前線戰況逆轉,情況直轉而下,大宋朝一天之內陣亡五萬將士,澶州城面臨重大危機,城破之日就只在這幾天,吵吵嚷嚷正在承天門外等著。沒想眾人一言不合,主戰派主和派當場就鬧了起來,皇宮侍衛們為了維持宮廷體統,把兩組人馬架開,彼此隔著承天門前的馳道互相叫罵不止。因為戰況失利,騎牆派大多數選擇投入主和派,因此主和派此時人數更多了,都說早知道契丹軍厲害,就有人偏不信,這下好了,兩天折了一個駙馬外加五萬將士,要如何對皇上交代?主戰派也不甘示弱,個個都捲起了袖子要上戰場為國捐軀,都稱讚石駙馬是鐵打的好漢,馬革裹屍才是英雄的死法,才能對大宋朝列祖列宗交代。正吵著,幾個丞相的車駕過來了,車夫們大叫:「讓!讓!」平日車駕不能入承天門,但是因為今天情況特殊,國家遭逢大難,皇上急著找大臣們開會,特別破例驅車入宮。車駕過後,主和派與主戰派又繼續不停爭吵。

 

****

 

紫宸殿上。

 

「諸位愛卿,今日皇上龍體微恙,本宮一來服侍皇上,二來幫皇上發話,以免皇上過度消耗元神。」劉皇后環視了一下平日與皇上商議的近臣,然後問道:「關於契丹軍隊入寇,前線戰況逆轉的事情,不知諸位愛卿可有辦法為皇上分憂解勞呢?」

 

「啟稟皇上,皇后,微臣向來主張遷都,將都城南遷或者西遷,與契丹軍隊拉開距離,如此就可以解決開封城無險可守的窘境!」參知政事陳堯叟是主和派,由於癭相被派去大名府監軍了,所以改由他來參與商議:「上策西遷至益州,可以有劍閣天險的優勢,中策南遷至江寧府,可以有長江天險的優勢,下策西遷至洛陽,可以有地形地勢的優勢。」

 

「啟稟皇上,皇后,遷都可是大事,如果只是因為害怕契丹軍隊就遷都,那如何對宗廟裡的太祖太宗交代呢?」太尉高瓊性子急,個性又直,總是主戰派的砲手,不過日常他都是講話大聲,很快就會被主和派給頂下去。「契丹軍隊師遠徒勞,走了一千多里路,我們只要堅守住澶州城,很快他們就會退軍的!」

 

「太尉大人,所謂兵法,是不能逞匹夫之勇的,這點應該不需要下臣來提醒您吧?」參知政事馮拯馬上接著發言:「啟稟皇上,皇后,微臣已經與十數名朝臣商議,將遷都江寧府的優點缺點都列在奏疏上,請聖上明察!」

說著,從袖子中拿出了一捲奏疏,太監過來取了,交給了劉皇后。劉皇后也沒跟宋真宗商量,直接拉開來看,果然列了幾十條優點,兩三條缺點。不用看也知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就是強烈建議放棄開封府,向南越過長江遷都江寧府。看完了,遞給一旁的宋真宗,又問道:「我聽說人要是中箭了,傷口化膿,如果只是把膿給吸走或者清洗,可以延續幾天或幾年性命。可是如果忍痛把劍簇挖出來,則可以根治,完好如初。」

「諸位愛卿,皇上與本宮想問問看,這大宋朝當前給契丹軍這一箭射穿了一千里的防線,都射到了心口上來。咱們是把心給挪遠一點呢?還是咬牙把箭簇給挖了出來呢?」

「不知道有哪位國之棟樑可以給皇上與本宮說說看怎樣做會在情在理?」

說完,也沒管諸位大臣甚麼反應,拿了蔘湯餵了宋真宗一杓,算是正在伺候皇上。

 

「啟稟皇上,皇后,微臣認為,契丹利箭勢不可擋,然而我大宋朝幅員廣大,山川地形都可以作為鎧甲,如果遷都益州,則契丹利箭雖然鋒利,但應該也無法射穿這麼多層鎧甲,實為上上之策!」參知政事陳堯叟仍是搶第一個發言,對於遷都四川這件事情他琢磨很久了,要遷都就遷遠一點才是。

 

「啟稟皇上,皇后,依微臣奏疏中優劣勢分析來看,這長江天險乃是利箭不穿的鐵甲。有了這層鐵甲,既可以在戰略上得到縱深的優勢,增加一千里地的距離,而且契丹軍不習水戰,到了長江邊上只能任我軍宰割。」

「更何況如今舉國稅收,過半出自於江南,開封府糧食,八成要從江南漕運過來,就錢糧稅收角度來看,江寧府最是上策!」馮拯代替癭相發言,與陳堯叟放棄開封府遷都遠離契丹戰線的意見一致,只是遷都的地點不是四川,而是長江南邊的江寧府。

「再者,南唐宮殿雕樑畫棟精美無比,規模又大於開封大內,遷都之後並不需要重新大興土木,反而皇上,皇后可以過得更舒適些。」

江寧府就是南唐李煜的故都,皇宮的規模還有氣派,不用說,比起開封府這個節度使居所改建的皇宮,那當然是豪華十倍以上。

 

「啟稟皇上,皇后,微臣剛才忘了說明,如果就皇宮規模而言,益州乃當年後蜀國都,皇宮規模宏偉,絕不遜於後唐,尤其後主孟昶為了花蕊夫人所建造的宮殿,更是一絕,其中栽滿了牡丹花,號稱『洛陽牡丹甲天下,成都牡丹甲洛陽』,望聖上明察,務必遷都益州。」

益州在宋真宗之前本來稱為成都府,可是就在幾年前發生了叛亂,平亂之後以地方官員怠忽職守,降級為益州,但是如陳堯叟所言,至今成都仍為西南大城。後蜀孟昶與花蕊夫人的故事,至今還廣為流傳,確實如果拿皇宮的華麗細緻來比,不輸給南唐李煜的雕樑畫棟。

 

「哼!兩位副座所言充滿亡國論調!」寇準見兩個人越說越離題,拿笏板指著陳堯叟,馮拯兩個人罵道:「你們倆可知道,歷來建都成都府,江寧府的朝代,哪一個有好下場的?後蜀,南唐被我大宋收復,回歸中原也才幾十年內的事情,兩位怎麼如此健忘,還要將我朝京城,搬往亡國之都呢?!」

「我朝聖上自小氣魄宏偉,每每要求衛士列陣,親自督察,號稱元帥。這故事家喻戶曉!」即使寇準也知道,該拍拍皇上馬屁,給他壯膽,自己的想法才能得到支持。馮拯、陳堯叟被寇準這氣勢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安靜無聲,寇準怒目環視兩人之後,繼續上奏道:

「如今契丹利箭雖然鋒利,但已經奔襲千里,乃是強弩之末。」

可是放棄開封,把都城南遷,不是可以更增加縱深,讓強弩之末更弱嗎?寇準也知道這點,又補充道:「如果放棄開封府,不論遷都益州,或者遷都江寧府,都是將我中原大好河山平白讓給契丹大軍的下下之策!諸位以為躲更遠可以增加更多的縱深?殊不知,如果中原被契丹大軍拿下,他們就可以獲得補給,休養生息,好整以暇整頓軍隊,繼續追擊南遷的我們。而不像現在這樣被我們阻擋在冰天雪地的澶州城之外,拉長了千里的補給線,忍受著後方被楊六郎,高繼勛等將軍襲擾,面臨缺糧的困境。」

「諸位可聽說《漢書韓安國傳》說:『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縞;冲風之衰,不能起毛羽。』既然知道契丹大軍不過就是聲勢浩大,如今已經到了由盛轉衰的時刻,正是我軍反攻的機會!」

 

「寇丞相,我們都知道你氣節膽識過人,唯一就怕您算數不行,沒法好好算帳。」

「您老倒是解釋一下,咱們宋軍兩日之內陣亡五萬人,這對手契丹大軍可是強弩之末?還是您拐彎抹角罵咱們宋軍比魯縞還要薄弱?」馮拯今日受命代表癭相遷都江寧府,氣勢上也不能弱,更何況遷都江寧府都是打過算盤的,主和派認為繼續在開封撐著並沒有好處。

 

「這話我替寇丞相回答,」太尉高瓊氣沖沖站了出來,說道:「難道你沒聽說過睡仙預言嗎?如今澶州城外,蕭七殺,蕭破軍,韓貪狼合圍,殺破狼格局已經形成,普通的將領就算再是驍勇,也破不了契丹的殺破狼格局!」

「唯有『紫武廉』合璧,也就是咱們皇上的紫微星帶頭才能斬妖除魔,但你們現在說,最好紫微星不出,躲得越遠越好,這是何道理?」

 

哈!怎麼朝堂論事,太尉你卻搬出神怪鬼神了呢?「欸~子不語怪力亂神,太尉這是兔子急了咬人嗎?」馮拯又頂了回去:「『紫武廉』的事情大宋朝人人皆知,就算睡仙的預言應驗,那我們也得找出『武曲星』與『廉貞星』是應在哪兩位大臣身上?否則現在不遷都,白白浪費了時間,後面要遷都就來不及了!」

「下官不怪丞相、太尉算數不行,容下官提醒,澶州城要是被攻破,契丹大軍一晝夜奔襲就可以圍困我們開封城…一晝夜哪足夠遷都呢!當然要提早進行,以免十萬火急的時候倉促逃走,連祖宗家廟都顧不得!」

這樣講也是有道理,要逃就得提早逃,金銀珠寶裝箱往南送,這還得需要不少時間呢!一天一夜確實甚麼都沒辦法收拾,連祖宗牌位都只能扔下不管。

 

遷都的事情,爭執也個把月了,繼續爭下去也沒有結果,寇準也著急於眼前契丹大軍即將攻破澶州城,兔子急了,只能咬人,不然又能如何?

「啟稟皇上,皇后,微臣有個想法,既然契丹利箭已經入骨三分,只有忍痛挖出箭簇根本救治,才能解決大宋朝世代的邊患。」眼睛直視著劉皇后,寇準繼續說道:「『紫武廉』合璧是否能解當前的危機,微臣也不知道。但是微臣知道的是,如果澶州城將士心魔不除,不出三日,澶州城將要被契丹大軍攻破。」

「皇上既然有神仙賜下大中祥符,又得了正本的《封禪書》,乃是當今天下的正主,如果能親臨澶州城,御駕親征揮劍斬除狼群,必然是旗開得勝,天下太平!」

寇準深知,宋軍吃虧在於作戰指揮都要從前線往返樞密院,根本犯了兵家大忌,無法迅速彈性變通。但是又不能直接挑明說是因為指揮權在開封,所有任何軍事計畫都延誤兩三天,因為這是祖制,祖制是不能改的。祖制是宋太祖趙匡胤定下,必然是高瞻遠矚,可以實行萬年而不會出任何差錯的,提出祖制不良的人,當然是大逆不道,要重重貶官到海南島去的。此外,平日大家閒聊開玩笑,都說皇上把將軍們當賊,如果這一仗皇上沒能上前挺住將士,反而遷都回頭逃跑,只怕整個戰局會立刻崩潰,就算遷都江寧府也沒用,沒人肯為逃跑的真龍元帥打仗了!

 

聽到寇準提出宋真宗御駕親征的建議,老成的畢士安稍微有點驚訝!但繼而一想,契丹大軍目前是契丹蕭太后,遼聖宗統領,如果我方也能君臨前線對抗,相信氣勢上不會輸,更何況…宋軍吃敗仗都是調度不當,將軍陣前沒有指揮權,通利軍,德清軍兩軍被滅,是因為作戰計畫在樞密院爭議不休,結果契丹軍一來包抄打擊就只能呆呆挨打,因為皇上沒有核准任何計畫!如果皇上到了前線,所有作戰計畫當下核批,將士用命,就算不勝,也可以打個平手。更何況,此時往南逃也來不及了,只怕還沒逃出百里地,開封城就被契丹大軍攻破。於是他也站出來說道:「啟稟皇上,皇后,寇丞相建議御駕親征,微臣深表讚同。至於『廉貞星』嘛,乃是天下第一忠正剛直之臣,依微臣之見,應該是應在寇丞相身上,所以寇丞相理應跟隨親征。」

「而『武曲星』呢?雖然微臣不知應在哪一位大臣身上,但是微臣有一妙計,可以讓『武曲星』來到澶州城戰場,輔佐皇上抵禦契丹大軍。」

喔?有妙計可以讓「武曲星」不請自來?老丞相畢士安果然薑是老的辣啊!

 

「畢老你快說說什麼妙計?如果朕能得到天命『武曲星』的支持,哪還要懼怕這區區二十萬的契丹軍呢?」用鬼神之說來支持御駕親征,雖然不倫不類,可是宋真宗頗愛好談鬼論神,往這邊旁敲側擊,他才能聽進去:「別說二十萬,就算百萬千萬,在『武曲星』加持之下,不過就是待宰的羔羊,就是朕揚威天下,照耀史冊的墊腳石罷了!」

進了紫宸殿,沒有太監宮女在一旁高喊「真龍元帥,天下無敵」持續打氣,宋真宗聽著大臣們的爭執,鼓脹起來的皮球又洩了氣。此刻畢士安點出了引出「武曲星」的妙計,他立刻坐直身體,聚精會神請畢士安賜教。

 

既然引起皇上興致了,畢士安就不再賣關子。「啟稟皇上,雖然我們不知道『武曲星』是應在哪位臣子身上,但是,微臣認為,只要皇上降旨,讓所有文武百官跟隨皇上一起到澶州城抵禦契丹軍隊,那麼『武曲星』不也就在這一大群臣子中了嗎?」畢士安恭敬地回答道:「微臣這『一網打盡』之策,保管『武曲星』也被網住,送到澶州城共赴國難。」

 

這計策神啊!所有人都去,那麼就不用發愁找不到天命的「武曲星」了啊!

「好!好!好!此計甚妙!有了『廉真星』,『武曲星』,朕只要彈指之間,大破契丹又有何難!」宋真宗拍手叫好,可是上戰場是會死人的啊?父親不是在戰場上屁股給射了兩箭,每年箭瘡都發作,最後因此病死嗎?不可不可,不能隨便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馬上又猶豫道:「雖說朕乃真龍天子,上陣有金甲神明護體,刀槍不入,但是這御駕親征倉促準備,似乎也不妥當。」

「是否大家再商量商量有沒有更好方法?」

這招緩兵之計也太明顯了,宋真宗哪敢上戰場?他老爹宋太宗屁股上兩個箭瘡年年發作,痛苦不堪,這事情他印象太深刻了,萬萬不可以身試法。堅持「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才是硬道理。

 

「啟稟皇上,皇后,咱們談的可是真刀真槍上前線廝殺的事情,但寇丞相與畢丞相兩人卻以怪力亂神『紫武廉』合璧為理由來說事,不顧皇上性命的安危,這實在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太危險了!皇上請務必三思!」陳堯叟急著站出來推翻兩個丞相勸說親征的建議,如果皇上自己去倒還好,現在畢士安出這餿主意,文武百官也要跟著去,那不是連我陳堯叟也得上前線?簡直是玩命的瞎折騰,確實這太危險了。

 

「啟稟皇上,皇后,御駕親征萬萬不可,現在皇上已經龍體微恙,萬一陣前再有損傷,不幸陣亡,那咱們大宋朝可怎麼辦啊?」說著說著,馮拯就哭了出來。也不清楚他為何要哭,可能也是想到自己命苦要跟著皇上上戰場,只怕是有去無回,一時悲從中來吧?但是看在皇上眼裏,這馮拯雖然嘴壞,但也頗貼心,竟然擔心皇上擔心得哭了。

王繼英連忙拉住馮拯袖子,指了指他的嘴,意思是他說錯話了。

 

古人不能隨便提到皇上的壽命,更不能對皇上講出「死」這個字來,馮拯剛才大喇喇地說了,這確實是誅九族的大罪。而且,皇上是天命的真龍天子,上了戰場有金甲神明護體,肯定是刀槍不入,弩箭不傷的,馮拯還說萬一受傷,這不就是暗示皇上不是天命真龍,只是竊位小蛇嗎?但是,話又說回來,真龍天子刀劍不能傷,那麼宋真宗的老爸宋太宗屁股上中的那兩箭是怎麼回事呢?

馮拯還沒反應過來,太尉高瓊終於逮到了機會,大聲道:「馮拯小兒,當今聖上乃是真龍天子,你剛才妄議國家綱常,懷疑皇上真龍身分,詛咒皇上,應當誅殺九族!」

 

馮拯這才想到,一時失言,竟然詛咒皇上死掉?連忙趴在地上磕頭,大哭道:「微臣該死,微臣是因為擔心皇上,一時著急口無遮攔,請皇上恕罪,請皇后恕罪!」

 

見大臣們已經鬧完了一輪,劉皇后尋思著,這些大臣書讀得多,講起來都是頭頭是道,但是如果回歸到最簡單的道理來看,人都說,《孫子兵法》上講,「狹路相逢勇者勝」,此時兩軍在小小的澶州城廝殺,不正是狹路相逢嗎?

既然是狹路相逢,那就是誰勇敢誰就贏,這才是古今不變的道理!

心裡有了主意,劉皇后也不理磕頭如搗蒜的馮拯,舀了一杓人蔘湯餵在宋真宗嘴巴裡,說道:「元帥哥哥,臣妾在這宮中久了也乏了,不如給元帥哥哥打造一套『真龍戰袍』,威風凜凜往咱們大宋朝軍隊陣前一戰,拔劍向天怒吼,那可真是古往今來第一神勇皇帝!」

「臣妾讀了史書,想那漢武帝與唐太宗,都是曾經親臨戰陣的英雄豪傑,如果將來史書給皇上記上一筆,說是『大丈夫一怒安天下』,你說光彩不?」

「唉呦!臣妾想到這裡,高興地全身都酥了…」隨手將蔘湯茶碗放在案上,就趴在皇帝身上,一副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樣子。

 

宋真宗就是愛劉皇后這「冰火二重天」的性子,要烈性的時候,提著劍追殺蕭破軍,要撒嬌的時候,竟也不在乎大臣在場,更沒有禮教束縛的問題,一時讓他也覺得,能夠與漢武帝,唐太宗並列,就算是上冰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不過他就是天生膽子小,才興奮不到一下子,想到契丹人把手下武功最高的北方長城王繼忠打倒了,現在石駙馬又半死不活,萬一自己也給那蕭七殺逮著,只怕要當場駕崩。

 

「這…小君…朕…」眼看皇后就是要元帥哥哥親自上前線展現威風,但是宋真宗怎麼想就怎麼腿軟。他知道拗不過劉皇后,萬分苦惱之餘,連忙向還站著發愣的陳堯叟拼命眨眼暗示他出面反對御駕親征。

 

「啟稟皇上,皇后,微臣斗膽認為,上策仍是遷都,中策則是以靜制動,皇上在開封城運籌帷幄,下策才是御駕親征。」這說法確實回應了皇上的求救,宋真宗也對陳堯叟報以感恩的眼光。

 

既然劉皇后也站到了御駕親征這邊,寇準當然繼續推波助瀾,暗自下了決心,這事情得堅持下去,就算硬押著皇上也得把皇上架去澶州城!

「啟稟皇上,皇后,畢丞相的計畫,既可以滿足『紫武廉』格局,又能藉由皇上親征籠絡人心,而且,這種『以神道設教』的方法又能提振全軍士氣。」寇準還是緊緊抓著宋真宗,非要御駕親征不可:「請皇上務必御駕親征,親自激勵前線將士的士氣,契丹大軍只要見到皇上紫微星的氣勢,必然望風而逃!」

 

劉皇后倒不是呼應寇準,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但陳堯叟的言論,缺乏政權角度的思考,要真照他們那樣做,契丹人不用攻打,大宋只怕自己提前滅亡。

「這樣,本宮倒是認為,遷都這事情不是不可行,但絕對不能現在倉促進行。隨便想本宮就可以列出三條不可行的理由:」

「首先,皇上遷出開封城,江寧府遠在千里之外,路程遙遠曠日廢時,萬一隨便一個草寇起兵造反,佔領開封城稱王,而皇上又還沒到達江寧府,這該如何?」

「其二,遷都不只是文武百官換地方辦公,所有相關典籍運送,還有皇帝宗廟的設置,在在都需要照顧到,要有配套措施,但是目前就只聽到喊遷都,其餘都沒有。」

「第三,契丹人都殺到距離京師百里外的地方了,大宋朝有如一個已經中箭的人,諸位沒想要急著救治,反而想要幫這人穿上鎧甲,不是本末倒置嗎?遷都可以,箭傷得先治才行。再說了,若真要遷都,應該也是遵循太祖時代的計畫,優先考慮洛陽,才來談江寧府吧?」

 

宋太祖趙匡胤是洛陽人,他即位之後有感於開封這城市就兵法上來看,無險可守,因此曾經反覆討論過遷都洛陽的事情。他也曾經帶領群臣回洛陽懷舊,找到了自己小時候玩耍的地方,跟大臣們說他離開洛陽時,曾經把一批小石馬埋在這邊。太監們按照他的指點,果然挖出一匹小石馬,他還愛不釋手帶在身邊。

 

「這…御駕親征似乎仍需要討論…小君…朕…總覺得不妥…」宋真宗仍然想要掙扎。

 

「皇上,十萬將士需要皇上天命加持,如果見到皇上親自蒞臨前線,奮勇作戰不說,大宋朝軍民百姓也會因為皇上的英明神武,萬民臣服。」要推著膽小的宋真宗上戰場,還得要加把勁,皇后既然也是支持御駕親征,寇準更是努力勸進:「皇上不怕來犯的契丹大軍,整個大宋朝就有了主心骨,此戰必定能奠定大宋朝萬年基業!」

 

「可是…朕熟讀史書,怎麼回想,都想不起哪個御駕親征的皇帝有好下場呢?就拿先皇來說好了,高粱河一戰差點就…再說,從前漢高祖劉邦親征匈奴,不也是被圍困,靠陳平的計策才解圍。更古老一點,周朝的周昭王親征伐楚,竟然在渡河時全軍沉船到漢水中,周昭王給活活溺死。更別說蜀漢劉備被火燒連營七百里的慘劇了。」好說歹說,宋真宗拿出歷史故事,引經據典,好像在他之前,御駕親征確實都是下場淒涼的。他也不能說自己的父親在高粱河屁股中箭,只能含混帶過,大家知道意思就好。至於周昭王應該是死最冤的,傳說他渡河用的船被楚國人動了手腳,結果船走到江心時,竟然解體了,整個天子的王者之師都沉到江中,全軍覆沒。

 

不過,可能是宋真宗故意沒講出來,也才六十多年前,北漢與契丹聯合號稱二十萬大軍趁柴榮剛剛登基皇帝,地位不穩軍心浮動的時候大舉進攻。柴榮也是御駕親征,當時柴榮底下的將領陣前逃跑,戰線崩潰,臨危之際柴榮帶著禁軍親自殺入陣中,硬是把北漢的軍隊打敗,逼走契丹的聯軍。這一場戰爭歷史上稱為高平之戰,而宋太祖趙匡胤就是在這一戰中打響了名號。戰爭勝利之後,柴榮更是以霹靂手段,處斬臨陣逃跑的將軍,據說被砍頭的將軍總數有七十多個。這場戰爭中趙匡胤嶄露頭角,可以說是英雄出少年,宋真宗不會不知道自己爺爺的豐功偉業,可是趙家江山是從柴家那邊搶來的,或多或少避諱談到柴榮的事蹟。

 

「元帥哥哥,臣妾心意已定,此生非得要親眼見元帥哥哥以真龍元帥的身分大破契丹鐵騎不可,元帥哥哥就讓臣妾放肆一回,圓了臣妾想看元帥英姿的美夢吧?待會兒臣妾就交代周公公立刻為皇上趕製真龍戰袍,明天擇時啟程。」劉皇后仍是笑靨如花,抱著宋真宗說道:「就這麼說定了,臣妾等一下置辦酒菜,先預祝此行旗開得勝!」

宋真宗悲喜交集,臉上的笑容僵硬無比。怪就怪自己沒事愛吹噓,愛玩元帥遊戲,這下好了,假戲真做了吧?

 

高瓊聽到皇上御駕親征確定了,心中大喜,大聲道:「末將願意擔任皇上車駕護衛,親自在前面保護皇上安危!」

 

「准奏!」不知不覺,劉皇后已經將宋真宗的權力拿過來自己用了,脫口代宋真宗回答。宋真宗一臉僵硬笑容被劉皇后扶了出去,現場幾個大臣面面相覷。最倒楣的是跪在地上的馮拯,因為皇上與皇后沒叫他起來,就在殿上跪到深夜,太監發現時已經昏倒了。

 

****

 

承天門外,車駕已經備妥,宋真宗穿著昨天連夜縫製的「真龍戰袍」,威風凜凜。由於宋朝在五德終始說的理論上是「火德」,以紅色為主,因此這個真龍戰袍是以紫紅色為底的布料,縫上黃金鱗片,配上頭盔上的龍頭。因為縫製時特別注意將宋真宗「塑造」成一個魁梧雄壯的將軍,這個戰袍其實就是個架子,套在宋真宗外面,裡面再穿上鎖子甲,穿上這個肌肉戰袍的宋真宗,有如一頭大熊。這個設計讓宋真宗萬分滿意,平常他就在意自己不夠雄壯,現在有這個戰袍支撐心理上的自卑,心中自然巴不得讓全開封城百姓看到皇帝是如此英武。車駕經過開封城大街時,他還特地站在行鑾的上面,手持利劍,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讓老百姓們瞻仰映著陽光全身閃閃發光的大宋戰神。同樣的,太監宮女還有隨行的侍衛一路高喊「真龍元帥,中原正主」,「真龍元帥,天下無敵」,喊得宋真宗心裏面美孜孜的。老百姓們也給足了面子,扶老攜幼萬人空巷,也有燒香來拜的,比過元宵燈節還要熱鬧,文武百官都騎馬跟在車駕後面,整列隊伍長達十多里,花了整整一個早上才全數出了開封城。寇準因為擔任澶州城監軍,昨天紫宸殿定計之後,便提前先往澶州城出發。

 

車駕出了開封城門,觀眾突然間變少很多,宋真宗也覺得沒趣了,脫了戰袍坐回行鑾中。高瓊指揮武將與衛兵們前後左右保護住皇上,由於「武曲星」還沒被找到,年輕的小將們每個都覺得自己應該就是「武曲星」,紛紛騎馬走在車駕的最前方。恨不能馬上就遇到契丹人,如果有土匪來也可以,要是能中了「武曲星」這個大獎,一生榮華富貴自然不在話下。年邁的,以及怕死的文官騎馬或者坐車在隊伍最後面,一路上哭哭啼啼唉聲嘆氣,偶而幾個支不住寒冷的北風「咚!」一聲滾落馬背,掉到路旁草叢中。昨天跪了一整天的馮拯,應該也是因禍得福吧?因為腰桿跪到已經直不起來了,所以也置辦了一張門板,像隻獻祭的豬公那樣趴在門板上用車拖著,這樣應該是比騎馬來得舒適一些。

 

整個北宋雖然國家經濟發達,但是官道上並不平靜,仍然四處有盜匪出沒。我們看水滸傳總覺得說那是小說,可是換個角度想想,怎麼水滸傳發生的年代是宋朝?唐朝就沒有土匪嗎?老實說,宋朝的土匪可能是比較多一些,畢竟主要的軍隊都在開封,地方上沒有武裝力量可以抗衡土匪。此外,當時衙門體系還不是很健全,負責抓人的捕快良莠不齊,往往捕快身兼強盜流氓討債的居多。怎麼說呢?因為宋朝的體制分為官與吏兩種,官大吏小,官的俸祿多,吏的俸祿少。而衙門中的武裝力量,稱為衙役,可以說是「吏」的等級中最小的一種。衙役又分成三班,站在衙門裡面喊「威武!」,負責打犯人板子的,這種是「皂班」,是三班中最涼的,當然也就是三班中地位高的。再來是快班,裡面有補役與快手兩種職務,合稱捕快。這都是當時社會最下層的人才擔任的工作,而且,擔任捕快的人,三代之內不可以考科舉,薪水又非常低。待遇福利這麼差,那麼這些人為什麼還要當捕快?主要也就是有職務之外的油水可撈,這也就是為什麼水滸傳中好漢在衙門與綠林之間來來去去。話說,現任丞相寇準,多年之後被貶官到雷州,就是現今廣東湛江的雷州市,赴任的路上還被強盜把家當都搶了。不過後來強盜發現搶的是寇準,所謂盜亦有道,恭恭敬敬地將搶來的東西都歸還了回去。有這樣的時代背景,當時的老百姓,對於不公平制度即使不滿,也只能藉由說書的方式來傳達了,所以好漢是替天行道,官府反而是為虎作倀。最後一班是「壯班」,其實就是老百姓來幫忙差役,是臨時的性質。平日老百姓就要負擔繇役,戰爭的時候,就拿目前與契丹打仗來說,壯班就幫忙守城,墨家人通常把壯班與其他自願守城的老百姓稱為義勇。

 

一天的路程,皇上車駕就來到了澶州南城。澶州城因為黃河從中流過,當時此處的黃河深不見底,兩旁是峽谷高聳,所以稱為澶淵。黃河南岸是南城,北岸是北城,中間是一座用連環船串起來的浮橋。此時是冬天,黃河水少,更顯得黃河峽谷兩旁怪石險峻,無怪乎有懼高症的癭相在看到這樣的峽谷之後,當場仰天昏倒口吐白沫。這南北城之間的浮橋建造得相當堅固,可以讓大車通過,比起黃河其他渡口來說,澶州城這浮橋的運輸量大很多,契丹軍隊也很清楚,只要奪取浮橋,一日之內上萬個騎兵就可以策馬直奔開封府。黃河邊上其他渡口,之前已經指派劉皇后的心腹丁謂管理,每天都有民伕上黃河鑿冰,對於契丹軍來說,冰層不夠厚硬是過河,可能仗都還沒打,就沉到黃河裡面全軍覆沒了。加上從前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攻破開封城走的就是澶州城浮橋,所以契丹大軍集中火力圍攻澶州城,並沒有繞從其他渡口,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御駕親征前鋒的武將分為兩隊,左右列陣在澶州浮橋前等候。隔著浮橋可以聽到北城傳來陣陣的戰鼓聲,喊殺聲,刀刃相擊尖銳的刺耳聲音,更有眼前峽谷下面黃河巨大的浪濤聲,要說這浮橋是通往地獄的奈何橋也不為過。北城目前正被契丹軍隊三面圍攻,城內四處起火,遠遠可以看到城墻上血跡斑斑,宋軍與契丹軍在城頭上激烈格鬥,不時有人帶著臨死前的哀號摔下城墻。宋真宗的行鑾來到浮橋前,可能是馬匹沒有受訓練,沒上過戰場,受到驚嚇,一兩匹馬蹶了起來,高瓊連忙過來拉住馬的轡頭,將馬匹穩了下來。宋真宗聽到馬匹受驚嚇的叫聲,士兵們一陣騷亂,好奇走出車駕來看。這不看還好,一看那個浮橋懸在空中晃來晃去,心中大驚,不巧一枚石砲扔出的巨石剛好在北城中炸開,「轟!」地一聲巨響,漫天的煙塵還有碎片四散,竟然連遠在南城橋頭的宋真宗也被噴得滿臉都是木屑煙灰泥沙。瞬間承受不了,大叫一聲:「唉呦!」,腿軟站不住,坐倒滾回了行鑾中。隨身的太監周懷政馬上下令,四五個太醫就被車載了過來,搶上行鑾七手八腳診治起來。趴在門板上的馮拯,看到車子載著太醫飛奔,連忙也叫車夫跟上,來到浮橋邊,看到高瓊正守在行鑾前。於是馮拯大聲吼叫問道:「皇上身體不適,太尉你帶刀站在這邊,難道是要阻止文武百官晉見皇上?你是反了不成?」

 

「馮副座,你可別急著扣老夫帽子,皇上只是舟車勞累,並沒有大礙,太醫正在診治,你可稍安勿躁!」高瓊大聲地解釋著,因為這地方各種噪音太大了,不用吼的聽不到對方的聲音。

 

正要繼續跟高瓊計較,又是「轟!」一聲巨響,一枚從天而降的巨石炸開了民房,行鑾前落下了漫天的煙塵土石木屑,噴得在場所有人灰頭土臉。馮拯大吃一驚,大罵道:「這地方這麼危險,不可以再讓皇上與百官過河,太尉你自己想逞匹夫之勇,領著敢死隊過去就是了,不能再害…拖累皇上!」他差點又把「害死皇上」講出口,話到嘴邊才驚覺不行,自己全族人性命還懸在刀口上,皇上還沒定奪他昨天的失言呢!眼看高瓊不為所動,又再罵道:「匹夫太尉!你快命令車駕回頭,這地方太危險了!」

「而且你看那浮橋晃來晃去,底下黃河這浪濤聲真的嚇死人!」馮拯轉頭往浮橋看去,也是頭暈目眩,如果不是趴在門板上,只怕也是雙腿一軟昏到在地上。

 

「不讓!皇上與文武百官必須過河,才能彰顯我大宋男兒的英雄本色!」不管馮拯要求撤退,高瓊仍然威風凜凜站在車駕前,儘管馮拯大叫「來人啊!車駕回頭!保護皇上!」,但是陣列兩側的將官沒有一個人理他。這一陣喊叫反而引來了車隊後頭的文官們的注意,大夥兒都圍了上來,一起力勸高瓊,不能讓皇上過河。河的對岸儼然就是地獄,皇上都來到澶州城了,何必非得堅持這一條橋幾十丈的距離呢?

 

「鏘!」高瓊抽刀指著遠方北門的碉樓上兩個正在喝酒下棋的人影說道:「上到了戰場,豈有退縮的道理?諸位看在城樓上喝酒下棋,談笑風生的那兩位,可有看到甚麼危險的地方嗎?」

圍在高瓊周圍的官員被他抽刀的舉動嚇了一跳,彼此伸手護著彼此,往後退了幾步,不約而同往高瓊刀鋒所指的方向看去。

 

馮拯也轉頭看了一下高瓊用刀指的方向,不看還好,看了更是火大,破口大罵道:「那碉樓上不就是兩個不知死活的傻子嗎?!寇準跟楊億兩個在那碉樓上下棋不就是在胡鬧玩命嗎!寇準身為澶州城監軍,本來就應該身先士卒,給射死就如願以償報效皇恩了,另外那個陪他下棋的楊億,根本是個書呆子,連死是甚麼都不知道!」

「我看他們兩個只是強作鎮定,只怕早就嚇得尿褲子了!」

「太尉匹夫,快讓開!」

 

平常朝堂之上沒有兵器,今天抽刀在手,馮拯又趴在門板上活像隻待宰的豬公,此時不殺他更待何時?

「好!今天老夫就賠上這條性命,跟你來個魚死網破,為大宋朝斬了你這奸臣!」還沒說完,大刀就對馮拯的頭劈下去,「砰!」一聲巨響,幸虧馮拯脖子比別人長了一些,竟然扭頭躲過了這一刀,但是鼻子貼著刀面,流出血來。馮拯趴在門板上,車夫也還沒反應過來因此沒能把馮拯拉開,高瓊這一刀用了極大力氣,是真的要砍了馮拯,沒能砍著刀子卻陷入了門板,正用力想要抽出來,手腕卻被一隻纖纖白玉般的手按住,動彈不得。

 

「皇后娘娘!您來的正好,這老匹夫想殺朝廷命官,還想逼皇上過河身歷險境,微臣萬分擔心,萬分不捨啊!」馮拯看到劉皇后左手按住了太尉的手腕,老太尉連續幾次施力都動彈不得,他在中秋夜也見過劉皇后的武功,知道救命的稻草出現了,立刻告狀求救。

 

劉皇后武功了得,高瓊也是知道的,沒想到她輕輕伸手,就有如巨石打造的枷鎖,扣住了自己的手腕,用盡全力也沒能移動分毫,心中即使憤恨難消,也得服輸。「哼!今天殺不了你,只要老夫沒死在這邊,你就洗乾淨脖子等著!」這刀沒砍中,高瓊也很氣惱,被抓去治罪他是不怕的,沒能斬了馮拯還卡住了刀,現在又給劉皇后按住動彈不得,只剩下嘴巴可以跟馮拯叫罵:「你不過就是會附庸風雅,吟詩寫作而已,如今契丹大軍近在咫尺,副座你怎不上去賦詩一首,看契丹大軍會不會被你嚇跑?」。

 

「老太尉你退下,還沒殺敵人就先殺自己人,這筆帳先記著。」劉皇后內功深厚,不需要像他們兩扯著嗓子粗脖子爆青筋大吼,所有人就聽得一清二楚。

「馮副座,你這忠心本宮看到了,不過大宋皇家的格局不能如此狹隘,」劉皇后淡淡地說道:「皇上乃是天命的真龍天子,中原的正主,只要皇上站上北城碉樓,與寇丞相下盤棋喝口酒,這氣勢上咱們大宋朝就贏了,天下也就定了,你可懂得?」

「你也退下吧!」

 

高瓊與馮拯被皇后這一說,乖乖退到旁邊。可能是老百姓也討厭馮拯吧?多年以後,貴為丞相的馮拯病逝了,病逝的那天開封城發生了怪事。城裡面有戶人家養的母驢,當天生下了一頭小驢,怪就怪在這頭小驢的肚子上有白色的毛,看起來就像是肚子上寫著「馮拯」兩個字。丞相逝世之後轉世為驢,這事情立馬在開封城炸開了鍋,老百姓都來圍觀這頭馮拯再世的小驢。馮拯的子孫覺得異常丟臉,花了重金把這頭驢買回家養著。有人說,這是騙術,故意用藥水在小驢肚子上寫字,讓小驢肚子長出有文字的白毛,之前也曾經有發生過這類的案子。但是,大宋朝開封府大官那麼多,如果騙術要騙錢,不會只騙馮拯一人吧?應該受騙的有一籮筐,而且也不會只是轉世成為小驢,轉世成為小豬,小馬應該也是可以作假的。但是,偏偏就只有這一例,只有馮拯轉世成為小驢,也沒聽說別的案子,所以呢,是詐騙還是他真的轉世成為驢子,就讓大家自由心證了。

 

劉皇后含著微笑,躍上了宋真宗的行鑾,說道:「元帥哥哥,是否可以帶臣妾上到北城碉樓,讓臣妾見識見識契丹軍隊是怎樣的三頭六臂呢?」一面說一面拉開帷幕走了進去。

 

五個太醫圍著宋真宗按摩四肢,見劉皇后進來,紛紛退到了一旁。劉皇后看到軟倒在軟榻上的宋真宗,覺得可愛,掩著嘴笑了一陣,撲到了宋真宗懷裡,悄悄扣住他手上的內關穴,送了一些真氣進去,果然宋真宗馬上悠悠醒來。太醫見皇后撲在皇上懷裡,知道該要迴避,馬上轉身魚貫離開行鑾。

「小君,妳來的正好,朕正在想,我們已經到了澶州城,就別再往前走了。」

「妳可別誤會朕害怕了,朕一點也不怕的!朕只是覺得,文武百官怪可憐的,如果朕過了河,他們也得跟著過來,朕於心不忍啊!」

 

「臣妾就是喜歡元帥哥哥如此的仁民愛物,可是…」

 

「可是甚麼?」

 

「可是臣妾就想看看契丹軍長得甚麼模樣?也想看看元帥哥哥站在北門碉樓上那個英姿煥發的神采,」劉皇后繼續溫言軟語地說道:「元帥哥哥能文能武,待會兒我們在碉樓上跟寇丞相下盤棋,彈彈琴,喝點酒,豈不是可以流傳千古的佳話呢?」

 

「這…這…」宋真宗又想到了近在咫尺的黃河浮橋,這橋都過不去,更別說上到北門碉樓上跟寇準下棋了。劉皇后也知道,這愛吹噓臉皮薄的男人,只能是自己當他的主心骨,也沒等皇上答應,開口對行鑾外的周公公吩咐道:「給皇上披上戰袍,本宮親自陪著皇上渡河。」

 

「謹遵娘娘吩咐!」周懷政馬上叫來了幾個太監,伺候宋真宗套上了真龍戰袍。

 

幫宋真宗拿來了寶劍,劉皇后說道:「元帥哥哥,既然要度過黃河天險,臣妾詩興大發,無奈才疏學淺,想賦詩又不能夠,」拉扯著宋真宗,兩人走上了浮橋,為了避免宋真宗一心盯著深淵峽谷下浪濤沖天的黃河,自己嚇自己支撐不住,於是說道:「是否元帥哥哥你就閉上眼睛,幫臣妾想想這首詩該怎樣寫?」

 

此時的宋真宗,被劉皇后用內功支著,雖然全身發抖,頭暈目眩,只差還沒尿褲子,聽到了可以閉眼睛,心中大喜,馬上緊閉雙眼,任由劉皇后擺佈。

 

等宋真宗閉上了雙眼,劉皇后對高瓊說道:「眾將護著皇上渡河,百官如果有不敢渡河的,敲昏了抬過來!」

高瓊傳令下去,一時後頭唉唷!唉唷!聲音不絕於耳,可能都是自認沒膽,寧可被敲昏抬過去的官員的慘叫聲吧?

 

然後劉皇后撐著宋真宗,緩步走過了浮橋,把他放下,又說道:「元帥哥哥果然英勇,浮橋已經渡過,不知道要賞賜給臣妾的詩想得如何了呢?」

 

聽到已經過了河,宋真宗牛蛙性子馬上鼓脹了全身,睜開眼睛一臉得意地笑道:「哈哈哈!區區黃河,小小澶淵,朕才閉眼一瞬間就過了,實在沒趣!」他抬頭仰望天空,又說:「至於詩嘛…我想到了四句,先記下來,等王師凱旋的那一天,再將全詩寫完!」

跟隨著皇上的起居注連忙拿起筆來,隨著宋真宗吟唱的聲音,將他的詩記錄了下來:「征旗明夏日,利器瑩秋霜。銳旅懷忠傑,群雄竄北荒。」

「呃…就想到這四句,其他的後面再補…朕還是退敵優先吧?」

 

「元帥哥哥果然文采斐然,既然哥哥掛念前方將士,就帶臣妾上碉樓看看吧?」又拉著宋真宗,走過了煙塵四散的澶州北城街道,上了碉樓。寇準與楊億剛才已經接到通報,說皇上要上碉樓來對奕,兩個人早就恭敬地跪在一旁。

 

「哈哈哈!寇丞相,你看看你!」宋真宗上到碉樓來,看到跪在地上磕頭的寇準,官帽上正插著一支契丹羽箭,一邊笑一邊把羽箭拔了下來,遞給了周公公,又說:「真不失我大宋男兒的本色,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啊!」

正笑著,走到碉樓邊,眺望正在攻城的契丹軍隊。本來宋真宗已經習慣了隆隆的戰鼓聲,不料看到契丹軍黑壓壓跟螞蟻一般搶著爬上來,如同黑色巨浪,驚濤拍岸,又是一陣暈眩腿軟。劉皇后知道這個丈夫不中用,也不逼他,連忙叫道:「唉呦!臣妾好怕!」做了個台階給皇帝下,以免他急著退縮到碉樓裡面會沒面子,又暗運真氣撐著宋真宗,把他直挺挺地架到了棋盤旁邊。「颼!颼!」幾聲,馬上就有契丹羽箭對著碉樓射進來,周公公飛身四處亂抓,將羽箭都抓在手上,宋真宗這才安心座下。小太監從漆盒中拿出了皇帝御用的「鈞窯」酒杯與酒壺,給宋真宗、劉皇后、寇準、楊億都斟上了一杯。為了賞賜周公公這一手凌空抓箭的功夫,也賜了周公公一杯。

 

「元帥哥哥,是不是這杯酒,先敬我們大宋朝的將士們呢?」劉皇后又拉著宋真宗到了碉樓前面,舉起了酒杯。周公公本來就已經四下傳令,皇上舉杯為號,四面的宋軍將領,看到宋真宗在碉樓上舉起了酒杯,紛紛大喊:「吾皇萬歲萬萬歲!」喊了幾次,連正在廝殺中的宋軍也開始大喊,果然軍心大振,歡呼的聲音迴盪數里之外。

 

早就有契丹細作通報了宋真宗御駕親征的事情,蕭太后與蕭七殺聽到了宋軍的歡呼聲,知道宋真宗來到前線,也策馬來到北門城樓之下。劉皇后與蕭太后兩人本就有過節,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但礙於身分,不想當下撕破臉動手,只是冷笑著。蕭太后取下長弓,搭箭對著宋真宗面門就是一箭,劉皇后抓著宋真宗,本想說如果周公公接不下來,就把宋真宗拉開。沒想到周公公伸手將這一箭抓在手裡,硬是承受了箭上的金剛指力,顯然內功修為極為精湛。

 

「燕兒,十幾年沒見面了,怎麼還是賊性不改?上回來搶我們皇上身上的珍寶,這回又想來搶大宋朝的土地。做太后的這麼沒出息,妹妹我還真替妳擔心吶!」劉皇后見周公公接下了蕭太后射過來的箭,開口說道:「我們大宋朝這樣的富戶人家,隔壁住著一個窮酸強盜,三天兩頭來打劫,妳倒說說這強盜是甚麼樣的扭曲心態呢?」

 

蕭太后聽了也沒有生氣,笑著回答道:「娥姐姐,人都說妳出身四川鄉下,是個不識字的土包子,我本來是不信的,沒想到今天聽姐姐開口硬說中原是自家的,想來應該是姐姐沒唸甚麼書,鄉下人見到了寶貝死抱住不放,把別人都當賊看了。」

「妳可知我朝太宗耶律德光,滅掉了後晉石家政權之後,也待在開封有一陣子。」

「只是開封那地方熱,鼠輩多,太宗先回來上京住一陣子,沒想就被鼠輩給搶走了。後來被趙家欺負孤兒寡母搶了,就以為是自家的寶貝,可不知道是我們契丹佔領在先,被鼠輩偷了,這次只是來要回開封城而已。」

「只是開封城給不識字的土包子住過了,難免需要打掃打掃,不然鼠輩橫行,誰都難受!」

契丹曾經滅掉了後晉,或許大家覺得奇怪,當初後晉的建立,就是因為石敬塘答應割讓燕雲十六州給契丹,因此取得契丹支持才建立後晉的,怎麼契丹幫忙石家建了後晉,又把她滅了呢?這原因在於,石敬塘寡徳無法服眾,國內反叛聲浪高漲,他自己的兩個兒子又都死了,於是把皇位交給姪子石重貴。石重貴是戰場上的一名猛將,他也知道國內的叛亂源自於後晉政策上依附契丹,所以決定脫離契丹的控制,這就引發了當時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不滿。雙方打了幾次仗,前幾次後晉都還能守住,後來因為將領貪圖私利反叛,開封城被破,因而亡國。蕭太后在這邊說的開封城鼠輩多,除了暗示現在宋朝皇帝篡位之外,也是指當初後晉滅亡時,攻破開封城的將軍張彥澤四處燒殺搶掠,最終耶律德光將張彥澤逮捕處死,開封城百姓還爭相搶食張彥澤的肉與腦髓,可見恨之入骨。後來中原百姓群起抵抗契丹的統治,耶律德光不得已只能放棄開封城,契丹全軍退回幽州。因此蕭太后認為,開封城本來就是契丹的,都是因為後晉的叛將張彥澤燒殺搶掠開封,老百姓把責任怪到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身上,契丹軍隊不得已才撤退的。題外話,耶律德光撤軍的原因也有一說是因為軍隊爆發瘟疫才撤退的,可別以為京城就是首善之區,在古代衛生條件不良的情況下,京城才是細菌最多的地方。北方遊牧民族貿然來到京城,盛夏時節,難免瘟疫爆發。舉個例子,清朝的時候蒙古貴族最不想來北京,因為身上沒有抗體,來北京難免中瘟疫而死,當時他們怕的是北京城裡的天花。還記得嗎?康熙能夠即位,據說有條原因是因為他出過天花,終生不會遭到這瘟疫襲擊的緣故。

 

老實說,劉皇后還真的不知道耶律德光攻破開封城的這段歷史,不過也沒關係,大宋朝皇家格局優先,不跟妳做小鼻子小眼睛罵陣,拉低了本宮格調!

「都說成天想著別人家產的女人最刻薄了!這樣子拿祖宗十八代硬套硬要,果然還真的是賊到骨子裡去了。就說爺爺當賊,兒子當賊,連孫子也搶著當賊,一家都是賊,還振振有辭呢!」劉皇后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本宮沒空跟妳小鼻子小眼睛計較,這幾天就待在這澶州城中,姐姐妳就盡量在這邊撒潑吧?咱們都是同一類人,心知肚明,家裡的老鼠趁主人不在都在私底下謀畫些甚麼壞事?奉勸姐姐,都快過年了,早早回去,以免這邊沒討到便宜,回到家門口才發現自己的土匪窩被別人給端了!家裡的老鼠都爬上主人的座位了呢!」

既然是同一類人,劉皇后擔心的事情與蕭太后擔心的事情相同,就是貴族或者地方武裝力量趁皇帝不在京城的時候謀反。就這點上,契丹內部謀反勢力比大宋朝還來得更強更多,蕭太后人不在上京,就是給了謀反勢力絕佳的機會。

 

宋朝建立之前的五代,是歷史上極為混亂的時代,所以就算劉皇后要說幽州本來就是唐朝的之類的話,也都是逞口舌之快。整個宋朝都壟罩在「得位不正」的陰影中,趙匡胤篡了後周,趙光義又篡了哥哥趙匡胤的位子…這怎麼扯都扯不清的。更何況劉皇后對於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她的出身低,隨著手上掌握的權利越來越大,防範別人的心越來越強,不知不覺「沒知識的鄉下土包子」這話愈發聽起來刺耳。

 

「還說呢,上回妹妹我調皮,踹了姐姐幾腳,娥姐姐還真是皮粗肉厚,壯得跟頭鄉下耕田水牛似的,看起來耐打的很。」蕭太后並不想隨著劉皇后起舞,講太多權謀的事會混亂軍心:「明明是被打趴在地上的輸家,想必是皮癢得受不了,講話都沒個分寸。不過姐姐妳別急,這幾天妹妹就殺進城中,再給姐姐補上幾腳,讓全身發癢的姐姐舒坦些。」

 

劉皇后掩著嘴笑了一陣,回道:「我們大宋皇家看的是格局,要能攻進城來,要殺要剮隨姐姐高興。就擔心姐姐手短心高,搆不著富戶人家的好東西,還摔了個狗吃屎,鼻青臉腫地回去。」

「現在就不跟姐姐說笑了,我們皇上等不及要在這陣前喝酒下棋呢!」

說完,拉著宋真宗回座喝酒下棋,被踹兩腳的事情講到了她的痛處,已經沒辦法生育,才正訓練著還俗的尼姑李氏,要來個借腹生子,想想缺德的話還是少講好了。蕭太后覺得罵贏了,搶到了話尾塞住了劉皇后的嘴,志得意滿地策馬回到大營中,發號施令加緊攻城。宋真宗剛才驚魂未定,兩個女人叫罵的事情他也沒甚麼注意,過了一會兒穩定了下來,拍了一下大腿驚道:「都忘了石駙馬的傷勢了,是否太醫已經診治了呢?」

 

「回皇上的話,奴才過橋後已經先派太醫過去診治,剛才小太監們回報…」周公公停了一下,顯然不是好消息,停這一下只是先暗示皇上事情不妙,不想讓皇上受驚,過了一會兒再把話說完:「群醫束手無策!只怕…劉太醫正在碉樓下,奴才請他上來回話。」

太監是奴才,不能把「只怕不活」這話講完,是活還是不活,輪不到周公公來講的。

 

宋真宗聽了直搖頭嘆氣,看來是真的難過,他雖然是一個膽小的皇帝,對待臣子與王爺們,就沒有遺傳他父親趙光義那種趕盡殺絕的狠勁。劉太醫上來就跪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宋真宗問他道:「都聽說劉太醫妙手回春,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啟稟皇上,石駙馬內傷箭傷共有十幾處,內傷的部分微臣尚能處理,這箭傷的部分,要挖出箭頭,同時又要能夠避免過度失血,微臣無法做到。當今世上,能處理如此複雜箭傷的大夫,也沒有幾個,或許…。」

 

「或許甚麼?如果還有機會,朕也希望盡力救回石駙馬!」

 

「宋軍士兵都說,治療刀傷箭傷疑難雜症,柴王爺最是擅長,至今救活的不計其數,如果能讓柴王爺來救治,或許能有機會活命也說不定!」

 

柴王爺?宋真宗一時有些矇了,用力才想起,柴王爺不就是柴青城嗎?他受封鄭王,按理說應該還待在開封府才對啊?王爺沒有許可,是不能離開京城的。

「周公公,你可知鄭王現在在哪裡呢?是不是還在開封城中呢?」宋真宗似乎不太記得這號人物了,皺眉說道:「朕也知道鄭王在躲著朕,這也不怪他,既然劉太醫說鄭王可能救活石駙馬,就通令各地請他速來澶州城吧!」

 

「啟稟皇上,微臣知道鄭王目前的行蹤。」寇準說道:「他目前人在大名府,聽說昨天才幫癭相治療箭傷,如果我們派快馬突圍通知,今天應該就可以來到澶州城治療石駙馬。」

柴青城的父親柴宗訓遜位之後,受封鄭王,按道理封地在鄭州,可享有鄭州的稅賦。但實際上這個封賞只是封個假王,李元昊都說柴青城是個空殼王爺了,那是連俸祿,宅第都沒有的,只是給了一個稱號而已。傳說中的免死金牌,丹書鐵券也是沒有的,那是小說掰的,要是有的話,柴宗訓怎麼還被毒死?柴青城硬是靠著在貴族之間行醫賺了萬貫家財,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被皇上惦記著,但這會兒還是因為醫術高明因而進入了宋真宗的視線。 

 

「事不宜遲,有勞寇丞相了!」他又不知道想到了甚麼?大概是趙家與柴家之間敏感的事情吧?宋真宗發呆了一下子,劉皇后走來說是該下碉樓休息了,才攙扶著宋真宗離開。宋真宗與文武百官還是回到了南城,隔著浮橋觀看北城的戰況,由於北城的醫療營帳已經滿了,不停有傷患從浮橋上送到南城,這情況頗讓人擔心。宋真宗最掛念的還是「紫武廉」能不能合璧這件大事,私下把周公公拉過來,要他好好查訪一下,到底「武曲星」有沒有來?怎麼這會兒還沒見到蹤影呢?會不會國舅爺,大宋戰神李繼隆就是「武曲星」呢?

 

既然「紫微星」宋真宗,「廉貞星」寇準都已經到了澶州,不見人影的「武曲星」,也用畢士安的人海戰術,把所有文武百官都帶來了,是不是戰局就要出現變化了呢?此時擔任澶州守將的國舅爺李繼隆,正被契丹軍的攻勢搞到焦頭爛額,尤其那架柴榮製造的骨董石砲,不停扔大石頭過來,皇上御駕親征帶來的士氣提振能撐多久?他並不知道,但是如果問他,澶州北城的北門能撐多久?估算沒錯的話,再三顆大石頭命中北門,城門就要炸裂。一旦城門炸裂,契丹軍就可以長驅直入,以他過去與契丹軍隊作戰的經驗,目前守城的宋軍並不是邊防的軍隊,戰鬥經驗不足,絕不是契丹的對手。必要的時候只能燒掉浮橋,斷絕契丹大軍前進的路,同時也封死了北城所有將士的退路,但那就等於把北城所有將士全部宣判死刑了。

 

「報!」一個傳令兵灰頭土臉衝進了李繼隆的指揮大帳:「又一個大石頭擊中北門城門,六個千斤大栓已經斷掉兩個了。」

再兩次命中就完蛋了,他嘆了一口氣,要如何解決掉那台骨董級的超大型石砲呢?皇上已經來到了澶州城,無論如何不能輸掉這場戰爭,但是面對這台毀滅性武器,真的想不出辦法。即使武功高手,也不可能接住從天而降的兩百斤大石頭的。

 

儘管我們都認為,人的智能與謀略可以扭轉戰爭的結果,可是我們認真去看歷史上的一些關鍵性戰爭,會發現高科技的影響至關重要。在冷兵器時代,只要逃進城堡裡面,把門一關,防守方就具備了優勢,進攻方就至少要用三倍的兵力才能克服防守方深溝高壘的城堡。一開始,進攻方只能運用大自然的力量對城堡做毀滅性的攻擊,例如孫子兵法的作者孫武,曾經受命征討吳國西北方的徐國。但是徐國憑藉著堅固的城牆抵死反抗,這讓孫武很頭疼,畢竟他自己是《孫子兵法》的作者,如果硬是派兵攻打徐國都城,這就犯了「下兵攻城」的口實,會把自己兵法大師的臉面丟光的。他想了一招,就是用水來灌徐國的都城,據說他是連夜堵截泗水的支流,然後再決堤衝垮徐國都城的城牆,就這樣不費一兵一卒打敗了徐國。聽起來孫武打敗徐國挺了不起,大師出手的戰爭當然每一場都是典範。更何況徐國這諸侯國據說從夏朝開始就存在,歷經夏朝,商朝,周朝直到春秋末年才被孫武給滅了,傳說中的國祚長達一千多年呢!大師一出手就滅了千年古國,靠的就是大自然的力量。

 

除了使用大自然力量之外,攻城一直是非常難的事情,直到高科技武器的出現,這情況才有了改變。宋朝這時候有了巨型的投石機,後來有了火藥、火炮,城堡才漸漸成為無效的防禦設施。巨型的投石機不是用彈簧或者鐵的彈性來把石頭彈出去,而是用槓桿的原理,將石頭甩出去,缺點是不容易瞄準,優點是可以扔出比利用彈性的投石機還重好幾倍的石頭,射程更遠。因此可以藏在大軍的背後,就算敵人想要過來燒掉這台投石機,也需要打敗幾萬人才能夠衝到投石機面前。可要是有能力打敗幾萬人衝到投石機面前,幹麼還躲在城池裡面呢?就是因為打不過才躲起來啊!

 

千年以來憑藉深溝高壘來防守的經驗一旦面對高科技的進攻,所有曾經倚靠的方法都失效的時候,就如同醫生面對絕症,只能束手無策了。宋朝在這時候,火藥才準備要開始在戰爭中登場,又再經過了百年才能成熟,所以李繼隆也沒能使用火藥,他抿了抿嘴唇,下定了決心,命令士兵們在黃河浮橋上堆滿了煤油燈油。一旦北城城門被打破,契丹軍隊攻入的時候,他將親自點火燒掉浮橋,當然,也會燒掉北城中五萬宋軍的退路,這個結果並不只是葬送五萬宋軍,連帶也會將河北東西兩路的領土與城池全部送給契丹大軍。

 

儘管他沙場征戰一生,不信鬼神,可是此時的他也只能暗自向上蒼祈禱,是不是「武曲星」快點出現,要嘛帶領宋軍打敗圍城的「殺破狼」,要嘛出手解決柴榮那個嚇死人的骨董石砲。宋真宗正想著李繼隆可能就是「武曲星」的可能人選,可李繼隆還在期待著「武曲星」的出現。老天爺有沒有聽到他的禱告呢?或者這樣問,老天爺有沒有聽到全宋軍幾萬人的禱告,期待傳說中的「武曲星」前來救駕呢?滿城的文武百官,到底誰是天命的「武曲星」呢?即將到來的一場災難,或許能把天命的「武曲星」給逼出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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