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回看清禁月] 第二十章 誣陷冤獄
第二十章 誣陷冤獄
作者: 冷擎
「邊關急報!行人迴避!」下午的開封城,都還在收拾昨夜契丹兵圍攻皇宮,火燒民宅的的驚恐氣氛中,全城還有很多地方餘燼仍然在燃燒,一騎信使,全身染血騎著快馬直接奔入城中,疾馳往樞密院。隔沒多久,「邊關急報!行人迴避!」又一騎全身染血的信使奔入開封城,不用去細數,一個時辰內,至少有十騎快馬飛報邊關緊急情況。老百姓早就都把家當收拾好,躲在門內,從門縫中看著飛馳過去的信使,猜想也知道契丹人打過來了,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向上天祈禱,朝廷趕快下令開城門讓大家可以逃難。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宜修跑進天香堂門廳,後面跟著阿青,她直接衝到後院,對著正在練劍的獨孤漠與朱悅,大叫道:「昨…昨夜,就是中秋夜,蕭七殺突襲咱們大宋「北方長城」,王繼忠大將軍,大將軍他…他…他陣亡了!喔!不!不!他兵解了!」。
「今夜開始全城宵禁,皇上宣布自明天開始,全國為王大將軍弔喪三日。」阿青補充道。
「那六郎大哥呢?有沒有消息?」獨孤漠本來正在練劍,連忙將長劍入鞘,急著問道。
宜修,阿青搖搖頭,都說不知道。
「漠姐姐先別擔心,莫州城與高陽關到保州一帶我們都加強了防禦工事,雖然蕭七殺武功高強,但是防禦工事要一個晚上踏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沒想到殺破狼第一次合璧就推倒了大宋半邊天。」朱悅也放下手上的書,皺著眉頭道:「大宋朝又折損了一員大將,偏偏還是傳說中的武曲星…真擔心如果按照睡仙所說,『紫武廉』能救大宋,現在武曲星被七殺星給吞了,真的會落入神仙也難救命的絕境嗎?」
「姐!」宜笑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說道:「剛才丞相府管事的托人帶來口信,要姐姐與兵者明天早朝後到丞相府商量。」
「現在街頭巷尾都在說,咱們大宋朝『武曲星』沒了,再也不可能擋住契丹大軍的進攻,要趕快準備逃難到江寧府,是不是天香堂也先做點計畫呢?」
宜笑口中的江寧府,就是現在的南京,在北宋的時候叫做江寧府,到了南宋又改成建康。
「這…小烤鳥的意見是?」獨孤漠被這樣一問,沒有心理準備,也還不知道怎樣回答,於是把問題拋給朱悅。
「計劃我心裏面是有的,不過當前人心惶惶,我們需要先穩住,前方的將士還要靠我們來支持。如果我們現在也跟著逃離開封,只會給寇丞相添亂。」朱悅試著穩定軍心,雖然自己心裡面也不踏實,還是裝作沉著地說道:「也只能明早與丞相商議之後,再來定奪。」
「昨晚我們才在開封城擋住了契丹人的偷襲,我對於墨家將士守城的本事是很有信心的,六郎大哥肯定沒事,北方還要六郎大哥主持大局呢!」
「小烤鳥,看來韓貪狼說的拔一兩個棋子,下手還真的很重呢!」獨孤漠說道:「癭相千不該萬不該引狼入室,他也很誇張,麻二哥說昨晚癭相在開封的秘密會所都給燒了,多達五個地方,真是誤國誤民,可就是拿他沒辦法。」
「朱公子,朱公子,情況不妙啊!」掌櫃的莊大媽也急急忙忙走過來,說道:「有好多人擠在天香堂外面,把整條街給堵住了,都說要找你!」
「我看有些人凶神惡煞的,也有的有好多刀疤,每一個都帶著刀啊,劍啊,斧子甚麼的,你要是欠了人家錢,咱們天香堂可以合計合計看怎樣還,可別逞強被這些人給剁了,那就不好。」
莊大媽怕朱悅年輕不聽勸,又慈祥和藹地補充了一句:「朱公子,你聽老婆子一句勸,等一下可要忍氣吞聲啊,該下跪求饒就要下跪求饒,不要硬是跟這些江湖上討債的人起衝突。手啊,腳啊要是給人家剁了,那可是連小醫者都接不回來的啊!」
「哎~喲~大媽妳別瞎操心了,我們倆出去看看?怎麼會有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上門來討債呢?」宜笑拉著莊大媽,硬是往門口拖著走,還耐著性子邊走邊說道:「朱公子再怎樣窮也不會跟人家借錢啦…他最大的債主就是漠姐姐,還欠十二兩黃金呢!更何況有漠姐姐在這邊,妳忘了姐姐要是出手吶,哪次不是三加五除二,乾淨俐落喀嚓喀嚓就都躺平了呢?」
「當今天下,哪有人敢來天香堂找『八風不動』漠姐姐的蹅兒呢?我猜可能來的人都是有求於朱公子吧?」
「好欸!這麼大陣仗肯定有好戲要發生,我也去看看?」宜修拉著宜笑的手,兩個人拖著莊大媽快步走了。阿青沒法子,只能跟著出去,怕真的惹出了甚麼麻煩,要動手也有個照應。
「但是昨晚這一仗,也坐實了李元昊造反的證據,開封府衙門盯哨的人都說,這些契丹人是藏身在夏國公府內的。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花了不少時間把人帶進來藏著!」見到宜修、宜笑、阿青與莊大媽走遠了,朱悅也不禁講出了肺腑之言:「現在走脫了李元昊,雖然他手上沒有兵,也不會一下子就發兵攻打大宋,但是大宋與黨項人之間只怕再也沒有和平的日子了。」
「欸!小烤鳥,我倒反而不像你那樣擔心國家大事耶…總覺得兩國相爭,離我好遙遠。我可不想像你這樣整天皺著眉頭唉聲嘆氣,我反而覺得啊,會不會王繼忠大將軍根本不是天命的『武曲星』?我聽人說,天命的『武曲星』不會這麼容易被打敗的。所以呢,我真正感興趣的事情是,會不會真正的『武曲星』其實還隱藏著,臨到危急關頭才會冒出來呢?」
朱悅心裡面好笑著,根本的問題是,世界上應該沒有「天命的武曲星」這回事吧?王繼忠大將軍被打敗了,那就換一個武曲星?這樣換下去,直到打敗契丹人的那個將軍就是武曲星?這未免也太…應該說,太過於附和鄉野奇談了吧?雖然天命是有的,可是「子不語怪力亂神」,有些時候,朱悅自己都很徬徨,應該乖乖聽孔老夫子的呢?還是跟著大家一起信神拜佛呢?
宜修、宜笑走了進來,宜修喜孜孜地說道:「請兩位移駕丞相別府,門口來的都是各大幫派的人,別府那邊院子大,我請他們先過去,我們也去耍耍他們找點樂子!」
「而且啊,今天也是天香堂大發利市的日子!」宜笑捧著一個木盒子錢箱,興奮地說道:「今天咱們非得狠狠地敲詐他們一頓。」
「別府?那邊不好吧?」獨孤漠有一點擔心:「我爹娘在那邊,回來到現在都還沒去請安呢!小烤鳥的事情也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
「哈哈!這個我早就問清楚了!」宜修露出「本姑娘早就料到漠姐姐會這麼說」的表情,笑著說道:「聽說師父爹爹跟娘十天前就說要去出去遊歷,昨天中秋夜沒回來,那應該就是跑遠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欸~我差點被你們兩個給矇了,妳們倆好好跟我說一說,到底妳們玩的是甚麼鬼把戲呢?不會等一下真的要姐姐我動刀動槍,一個打十個,那麼姐姐我可不幹呢!妳們都知道,爺爺就是動不動跟人打架結仇,才惹得天下圍攻,姐姐我可不想下半輩子四處躲著仇家啊!」
獨孤漠鼓著腮幫子瞪著巫山雙煞,這兩個人未免也太膽大包天了吧?竟然連這麼一大批的江湖豪傑也敢拿來當樂子耍,是不是平常寵壞了,越玩越過火了呢?
「安啦!安啦!」宜修擺擺手,信心滿滿地說道:「待會兒,我們要為中原武林做一件大事,動刀動槍是難免的。只是呢?主角不是漠姐姐,是漠姐姐妳的小烤鳥啦!」
「朱公子,咱們也跟你講好,六四分帳!你六我們四,如何?」宜笑手指敲著錢箱,財神爺附身似地呵呵笑道:「今天就讓你賺足討媳婦兒的本錢!趕快把漠姐姐給嫁了,中秋夜的嫦娥位置快快讓出來給我們巫山雙煞輪流過過癮!」
獨孤漠也不追著兩個妹子打,只是臉紅紅地拉著朱悅的手,跟著兩個妹子往外頭走,頭低低得也不好意思回頭看朱悅的表情。雖然她是落落大方的番外女子,當著眾人的面談婚姻大事,難免還是覺得有些羞澀。只是朱悅現在還在五里霧中,昨天才在苦惱著自己窮神附身,隨身家當就是一大堆書,以及身上這件儒服,可現在巫山雙煞就說要幫他變出金山銀山來?
這可能嗎?難道江湖中人是因為聽說自己破了柴榮的「君子之道」機關,紛紛帶來了家中祖傳的藏寶圖,要自己幫忙找出寶藏嗎?
要真是這樣,十個藏寶圖只要找到一個,要籌辦給漠姐姐的聘禮應該就沒問題了?
唉,想到哪裡去了?如今契丹人兵鋒直扣邊關,你還在想著討媳婦兒?這想法要是讓孔子知道了,也是會大罵「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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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梢正在廳上就著棋譜擺棋子,一邊喝著熱茶,突然聽到房子後面人聲吵雜,一開始想說中秋期間,難免進京的人多,也就不是很在意。沒想到越來越吵,還有歡呼喝采聲偶而出現,好奇心起來,走出去看看到底發生甚麼事情?
才開了後門,發現整個院子站滿了人,連後門口都給堵住了。他稍微往人群中擠了幾步,看到院子的一角放著幾張胡床,上面坐著一個不認識的少年,做儒生打扮,自己的寶貝女兒則持劍正在演示一個自己沒見過的劍法。宜修、宜笑兩個人站在少年的對面,阿青則站在那個少年的後面,少年旁邊還有一個空胡床,可能就是要給自己的寶貝女兒坐的。宜修、宜笑旁邊還站著有一群人,正盯著獨孤漠的招式,其中有幾個還拿著毛筆畫圖紀錄。今天早上才回到這個宅子,想不到這幾天不在家,她們就作亂了?這個場面詭異之極,場子中有些人他是認得的,有些人還是武林中重量人士,但這些人態度恭敬,獨孤梢一時還弄不清楚狀況,索性站著看看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情﹖
「梁總鏢頭,剛才漠姐姐演示這個嶺南鏢局的『白虎劍法』,不知道是否合意?」宜笑精明地說著她的生意經:「總鏢頭也知道我是生意人,十兩金子換一招劍法口訣,就看總鏢頭認為是否值得?」
「值得值得!兵者與劍者這套乃是本鏢局失傳的白虎劍法,剛才本局弟子認真研究,共有十一招需要補遺。這可以傳給子孫後代,總共是一百一十兩金子,不算貴,一點都不算貴!」說完旁邊一個弟子捧著一個小箱子,揭開來給宜笑看了一眼,宜笑點頭說道:「口訣在這邊朗誦給大家聽不好,回頭再給各位送上!」
「下一位是哪個門派的需要指點呢?」宜修朗聲問道。眾人瘋狂舉手,不停說「我!我!我!」
宜修隨便點了一個,一群人喜孜孜地走到前面,其中一個拔出劍來,打了一套本門自己的劍法,這個獨孤梢有印象,看似浙東一帶天台劍派的蓮花四十九劍。雖然名為四十九劍,實際上目前傳世只有三十六劍,劍招彼此變成無法貫通,導致天台劍派逐漸衰微。
「在下天台劍派的掌門古月照,因為本派劍法遺失太多,只能演示三十六招,據傳應該有四十九招之多,是否可請兵者與劍者幫忙補遺?」古月照舞劍完畢之後,恭敬地向朱悅與獨孤漠拱手,兩人也站起來回禮。
朱悅並沒有立刻坐下,踱起了方步一面走一面說道:「就在下所知,天台山開山祖師智者大師,是隋朝人,因為開山當時,天下將亂,為了鍛鍊弟子的體魄,防禦盜賊,因此將道家紅蓮,白蓮,青蓮劍法拿來修改調整,去蕪存菁,稱為蓮花四十九劍。」
說著,附耳對獨孤漠說了一些招式名稱,獨孤漠會意笑了一笑,說道:「兵者的看法是,只要將紅蓮,白蓮,青蓮劍法中,與蓮花四十九劍能一脈相承的劍法補過來就好。」說完長劍在手,照著剛才古月照的蓮花四十九式開始打了起來。
「好!好!好!」眾人看獨孤漠在原本的三十六式中補了十三式,整套劍法走起來順暢而且頗有禪意,紛紛鼓掌叫好。古月照看到獨孤漠補入的這些招式,精妙之極,前人如果能力稍差,難免日久之後無法學成而放棄,如今能補過來,欣喜若狂。也請門下弟子奉上一小箱子的學費,宜笑笑嘻嘻地收下了。
獨孤梢看女兒打這個劍法,也看得津津有味,以前獨孤漠回家的時候,就只是給自己打個幾招解解癮而已,從來沒有這樣子好好打上一套,而且都還是自己沒見過的劍法。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朱悅,獨孤梢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總覺得這小子獐頭鼠目,舉手投足無不是尖嘴猴腮的小人樣,肯定是想對自己的女兒圖謀不軌。
很快又一群人上來,這群人看來是僧人,為首的一位說道:「阿彌陀佛!貧僧是崇陽縣黃袍山蘭若寺主持方丈行遠,本寺是由當年漢朝張騫通西域時,帶回的身毒國僧人所建立,堪稱四海第一佛寺。」
「當年從身毒國也傳入『身毒刀法』,招式數量不詳,目前本寺身毒刀法僅剩十八式,無法連貫,不知兵者是否能補遺?」
朱悅與獨孤漠對行遠方丈合十行禮,朱悅思索了一下說道:「身毒國乃天竺附近的國家,如今已經成為天竺國的一部份。天竺人以六為尊,刀法共有六六三十六式。」說完,也跟獨孤漠討論了一下子,獨孤漠點點頭表示清楚了,走到場中,將長劍的握法改為握刀的方法,開始打起一套迥異於中原武學的刀法。場中眾人看了,都覺得大開眼界,雖然都是刀,但是胡刀大多都是彎刀,因此招式與中原的刀,明顯看出用法不同。掌聲與喝采聲又此起彼落,許久才停歇下來。
「謝謝諸位捧場!接…」宜修又站到場中,正要安排下一組的時候,瞥見獨孤梢赫然站在人群中,立刻改口道:「接下來是休息時間,諸位明日請早!」轉身拉著宜笑就要混在人群中逃走。
「站住!妳們兩個過來!」獨孤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有些認識的還互相拱了拱手,過來拍拍獨孤梢肩膀稱讚道:
「天下第一劍客,家學淵源,天下第一高手,實至名歸!」
「獨孤老兒教得好!」
「明天再請獨孤兄賜教!」
「中原武林復興在此一舉!」
「爹!」獨孤漠直接拉了獨孤梢的手臂,笑著說道:「您甚麼時候回來的?女兒好想念您!」雙眼還不時地無辜地看著父親。
「師父爹爹,好巧啊,今天正想念您,回來看一看,剛好就遇到您了,嘿嘿嘿。」宜修搓著手說道。
「伯父爹爹,正巧剛才商量著今天留下來吃晚飯,就被您給叫過來了。那我們今天就留下來吃飯吧?您說這樣可好?」宜笑騷著頭說道。
「妳們才沒有想念我呢!莊大媽說妳們回來就一直待在天香堂,也沒想過來看我們兩個老人家!」獨孤梢怒容滿面抱怨道:「這個事情給我好好解釋清楚!不然明天我把所有客人都轟走,妳們信不信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三個女孩私下吐了吐舌頭,誰信他說得出能真正做得到啊?獨孤梢想跟三姐妹鬥?那還差得遠呢,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爹,您不是想要看看天下各門派的武功嗎?」獨孤漠一把拉過原本愣在一旁的朱悅,對著獨孤梢說道:「這個就是慕容白曜的傳人,朱悅,朱公子!」
她太熟悉獨孤梢這個爹就是刀子口豆腐心,又一把抱住獨孤梢的手臂撒嬌道:「您可別看朱公子弱不禁風,他可是『口蜜腹劍』,滿肚子都是武林絕學,各大門派失傳的絕招呢!而且啊,女兒跟他湊一組,還贏了丐幫主辦的『殺破狼大會』天下第一高手的頭銜喔!」
「天下第一高手?」獨孤梢瞬間被吸引住了,皺著眉頭,看著站都還沒站穩的朱悅說道:「慕容白曜?這個名字好像聽過?」
有意思!我是天下第一劍客,這小子靠著慕容白曜的武功竟然蹭了一個天下第一高手的頭銜?這幾年只能孤孤單單一個人擺棋譜,實在枯燥乏味,如今來了一個天下第一高手,這真是酒鬼鑿井挖出女兒紅,貓兒掏到一箱魚,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好久沒看到出色精彩的武功招式了,剛才人群中看小漠的舞劍,每一套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實在令人心癢難搔啊!
知道爹爹已經上鉤,宜修馬上跟進,抱住獨孤梢另一隻手臂也撒嬌道:「惡智方丈說,五百年前,拓跋濬,慕容白曜,獨孤尼三人是同一個師父,亦僧亦道大師的徒弟。」
最後致命一擊,宜笑走到獨孤梢前面,故佈疑陣地說道:「僧兵院有塊石碑是記載這段故事的,不知道伯父您有沒有看過?」
獨孤梢用拳頭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恍然大悟道:「對啊!妳這麽提醒我就想起來了!是有這麽一塊石碑紀錄這件事,從前惡智方丈曾經帶我看過,所以說,這慕容白曜跟我們獨孤一族,算是同門師兄弟呢!」
「來來來,我們趕快進來,這慕容白曜的武功路數,真的得好好研究一下…。」
獨孤梢彷彿像是找到新玩具的小孩,急急忙忙要大家進去,趕快開始玩他的新玩具。至於朱悅那個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的長相,就先不跟他計較了,他肚子裡面有沒有絕招,過個一招半式就知道。
不過朱悅應該也是無辜吧?天底下十個岳父九個看女婿不順眼,第十個則是直接出拳先胖揍一頓再說。就算朱悅貌似潘安,在獨孤梢這個天下第一的女兒控眼裡,也還是獐頭鼠目,尖嘴猴腮。
獨孤漠偷偷從後面摟住了朱悅,附耳說道:「看到了沒有?我爹就是個武癡,只要談到武功,不管什麼事情都可以先放下來。」
「先跟你說喔,搞不定我爹,後面咱們倆就沒戲唱了,你可得用心點!」
朱悅見獨孤漠淘氣可愛,趁機會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羞得獨孤漠不停輕輕鎚著他。
幸好獨孤梢精神都放在慕容白曜身上,沒注意到女兒在後頭嚼舌根,只有走在最後面的宜修、宜笑捂著嘴偷笑,阿青也只能略微別過頭,不太好意思看前面兩個人卿卿我我地曬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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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皇宮,垂拱殿。
今天的早朝,愁雲慘霧瀰漫在皇上與所有朝臣之間,就是在這樣巨大壓力之下,朝臣們紛紛打起來了各自的算盤,各持己見,邊防的問題還是爭論不休。中秋夜李元昊宅第跑出蕭破軍與幾百個刺客刺殺宋真宗,同一時間蕭七殺穿過宋遼邊境擊殺大宋朝「北方長城」王繼忠大將軍,這兩件事情引發的波瀾,在早朝上炸開了鍋。朝廷中,主和派以癭相王欽若為首,樞密院官員馮拯,陳堯叟為輔,主張遷都「南巡」江寧府(金陵)。主戰派則以寇準為首,另一位丞相畢士安還有老太尉高瓊為輔,主張與契丹周旋到底,調派全國各地兵馬到河北東西兩路勤王。勤王的意思就是帶軍隊來保護皇上的安全。這個爭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來也沒有結論。
主戰與主和也算得上是南北方利益與情緒激化的結果,南方主和思考的角度是經濟,還有政權中心的轉移,背後是有因為經濟發達而發展起來的富商大賈這個利益群體在煽動,含有抗稅的成分在。畢竟打仗的稅收,南方富有的人家,抽的稅挺重的。北方主戰的原因就是一口惡氣要發洩出來,當時所謂的民族大義,時至今日,民族已經融合了,難免會覺得這些人沒事惹事。可是當年彼此還在激烈交戰中,河北東西兩路,河東路都遭到契丹的侵擾,家園殘破,常有人被抓去當奴隸,在這樣的背景下,北方的官員大多主戰。
宋真宗並不是昏庸的君主,他本人是偏向和談的,主要思路是這樣子:過去從後周世宗開始,到自己的父親宋太宗為止,都有過北伐,結果都以失敗告終,自己現在繼續與契丹對戰,肯定討不到便宜。但他也知道,和談需要有實力,中秋夜被契丹給偷襲了,如果主動進行和談,肯定會被契丹蕭太后獅子大開口,條件只怕十分苛刻。
一陣混亂之後,爭執回到了處理李元昊問題的手段上。
「啟稟皇上,李元昊謀反罪證確鑿,開封府尹也下達了緝捕令,微臣多次提出奏章警告,但是寇丞相都不當一回事,如今李元昊真反了,是否應該要降旨處罰寇丞相視人不明,導致反賊驚擾聖駕呢?」癭相理直氣壯地提出了彈劾寇準的意見:「更何況寇丞相權知開封府,雖然不是開封府尹,但也是開封府實際處理政事的最高級別行政官員,開封府出這麼大亂子,應該也難辭其咎吧?」。
說完微笑地看著寇準,僵直著身體,一副閃到腰的模樣,慢慢退入群臣行列之中。
寇準馬上搶著解釋道:「啟稟皇上,微臣建議對黨項貴族寬大為懷,並非只想要放縱李元昊一個人,如今李元昊謀反,不代表寬懷政策有錯誤。但微臣並沒有在御史彈劾李元昊時特別注意,也沒能捉拿到契丹刺客蕭觀音奴,至今仍無李元昊下落,這都是是微臣的疏失,請皇上降罪。」
「寇丞相,丞相的職務並不在於處理街頭上的打架鬧事,朕並不怪你,李元昊如此精心安排,卻沒有任何一位大臣發現,這是朝廷所有御史的疏忽。」宋真宗嘆了一口氣,說道:「御史台諸位御史們,對於自請處分這件事情,可有話要說?」
怎麼說呢?宋真宗這人跟武則天的丈夫,唐高宗有點像,表面上看起來懦弱無能,可私底下腦筋卻聰明得很。而且,兩人還都一個樣,特愛特寵女強人老婆。
「…」眾御史們都默默無言,確實是御史的疏失,丞相管整個國家大事,雖然權知開封府,但也就是抓大方向,底下的人沒注意好開封府的治安,也難以怪罪到寇準身上。
「啟稟皇上,微臣還要彈劾寇丞相用人不察,這李元昊並非單獨犯案,在這朝廷之上,另有幫凶!」癭相語出驚人,故意停在這裡不再發言。
群臣議論紛紛,一時之間朝堂上秩序大亂,都讓癭相這一條重磅消息炸開了鍋。諸位御史們更是互相看來看去,都是一臉茫然,有些還苦著臉,萬一真查出奸細,那麼御史台就罪加一等,竟然連朝廷內部有奸細都沒能監察到?難怪麻二哥轉述八賢王趙元儼的玩笑話說:「御史台專門管哪個官員討了小老婆?哪個官員又浪費錢招待賓客?哪個官員上酒家?乾脆改名叫做『雞毛蒜皮台』還比較恰當些。」
不料,寇準被癭相這話給激怒了,眾人正紛亂間,他突然拿著笏板(讀音:戶)指著癭相大聲說道:「王副座,講話要講清楚,你就現場指出幫兇是誰?為何會是老夫用人不察呢?如果講不出來,就現場還老夫一個清白!」
所有官員被他這樣大聲一嚇,霎時安靜了下來,有幾個膽子小的,手抖沒握緊笏板,「咖~~」地掉地上,聲音迴盪在朝堂之上許久。
癭相職位是參知政事,大致上就是副丞相的位置,所以寇準叫他副座,只是他的權勢大過丞相,私下別人都稱他王丞相。寇準生氣也是必然的,現在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是團結一致對外,怎麼癭相你還來個窩裡反呢?難道真的有奸細藏身在朝廷中,沒被發現嗎?而且還跟老夫有關?!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不是含血噴人嗎?
「王愛卿,在這朝堂上,誰會是李元昊的幫兇呢?難道大宋朝廷已經是賊人勾結朋黨,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沒有王法的地方了嗎?」宋真宗明顯開始發怒了,畢竟大臣勾結王爺,這是朋黨行為,任何一個朝代都是不允許的。
「皇上,微臣已經派人去崑崙山調查清楚,反賊李元昊是崑崙派弟子,而當今朝堂之上,有人明明是崑崙派弟子,與李元昊有師兄弟關係,卻隱匿身分,充當李元昊內應…。」癭相轉身用手指著對面群臣後排的張元、吳昊喊道:「張保議郎,吳保議郎,兩位明明應該是貼身保衛皇上的侍衛,為什麼中秋夜裡不見蹤影呢?」
張元、吳昊馬上出列,跪地上,張元澄清說道:「啟稟皇上,微臣雖然曾經與反賊李元昊都在崑崙山學藝,但後來回到中原改入上清派,且不知道李元昊會以下犯上,因此沒有特別提起這段往事,請皇上明察!」
吳昊也跟著說道:「啟稟皇上,微臣二人中秋前三天,就奉王副座的命令到應天府查看汴河交通與疏濬狀況,聽說中秋夜有刺客,趕忙回來,並沒有故意不在皇上身邊保衛!」
「兩位保議郎其實是出城與反賊李元昊會和吧?怎麼又說是我下令你們去應天府的呢?」癭相狡獪地說道:「如果是我下的令,應該有我親筆寫的公文,你們大可以拿出來給皇上瞧瞧?如果沒有公文,不就是擅離職守而且朋黨反賊嗎?」
「這…王副座差太監來指派這件工作,不信可以找那個太監來對質!」張元對於癭相作賊喊抓賊的行為感到有些驚慌失措,急忙反駁說道。
「不用找太監對質吧?怎麼想都知道,我怎麼可能叫太監傳話給你們兩位呢?這太監只怕是你們捏造出來的人物吧?」癭相繼續步步進逼:「隱匿自己與反賊李元昊的關係,這已經是欺君之罪了,還需要辯解嗎?你們敢說來到開封之後,就沒有到夏國公府私會李元昊嗎?與反賊李元昊如此親密的關係,你們當滿朝文武百官都是無知小兒,三言兩語就被你們給蒙騙過去了?你們跟隨李元昊謀反的證據,我可是派人查得一清二楚呢!」
張元、吳昊確實與李元昊喝過幾次酒,除了敘舊之外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他們兩個確實也並非刻意隱匿師門,只是覺得無所謂,但沒想到李元昊造反,這層關係就變得極為敏感,有理也說不清了。
「啟稟皇上,張、吳兩位機宜文字保議郎,是微臣推薦的沒錯,但是微臣認為,替大宋朝推舉人才,對大宋朝社稷有利。更何況並沒有證據證明,張、吳兩人就是反賊李元昊的幫兇,微臣認為,直接以推論來懷疑兩位大臣並不妥當!」寇準站出來幫兩個人說話,又補充了一句:「沒能調查清楚張、吳兩位的師門背景,也是微臣的過失,請皇上降罪!」
宋真宗畢竟是皇帝,很清楚做皇帝最需要避免的就是底下人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隱瞞,這種事,要真正嚴肅看待,就是欺君之罪,這與謀反相當,都是要殺頭的重罪。所以即使大臣,御史互相打小報告,拿瑣碎的事情來告狀,這都是必須要的,而不能說停止大臣們互相監視。如今有人隱匿不報,就算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如果不殺雞儆猴,這趙家江山,遲早要被人給端走。於是右手用力一拍龍椅,站起來大聲喝斥道:「欺君之罪,罪大惡極!」
文武百官見到皇帝震怒,全部都跪在地上高呼:「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癭相跪在地上,知道計策奏效,此時不乘勝追擊,更待何時?於是仍用陰陰微微的語氣繼續追咬道:「啟稟皇上,欺君之罪,罪大惡極!應該將張、吳兩人,連同在京城的所有家人親戚都關到刑部大牢裏面,由大理寺審問之後再依罪行論處!」
「啟稟皇上,欺君大罪,確實需要懲罰,但是也不用將無辜的人全部關到烏台大獄中,請皇上明察!」寇準認為這處罰太重了,仍然想辦法開脫。
烏台大獄,是御史台的監獄,因為監獄中種滿了柏樹,那時候也稱為柏台大獄,以至於至今監察官員也被稱為「柏台大人」。這監獄規模非常大,而且衛生條件差,常常有犯人捱不住刑求自盡,也常有病死的,屍體就被扔到外面,任由烏鴉啃噬,以至於整座監獄的柏樹上住著大量的烏鴉。朝臣與百姓非常害怕這個監獄,因此把柏台監獄稱為烏台監獄,因為進去之後,大多成為烏鴉的食物。
「寇丞相,你難道忘了反賊李元昊仍然逍遙法外嗎?如果不把一干人犯都關進大牢,萬一有人去向反賊通風報信,這該如何是好呢?」癭相振振有詞地反駁道:「再者,張元從前殿試時,吟詩犯上,驚動聖駕的事情,雖然重新敘用時皇上不再追究,但如今與反賊勾串,那首詩可讓人不得不懷疑啊?」
「這…」寇準也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啟稟皇上,依微臣之見,寇丞相在處理這幾件事情上太過於感情用事,是否考慮暫時免了寇丞相『權知開封府』的職位呢?不然如此猶猶豫豫走脫了反賊可就不好!」癭相又繼續打蛇隨棍上,建議皇上乾脆削了寇準的權勢。
「王愛卿建議的做法,確實面面俱到,朕也認為可行,就依此執行,不用再議!」宋真宗說完,拂袖而去。
宋真宗喜歡任用癭相,因為癭相是偏才,他不懂軍事,但是對於財政與戶政很熟習,老百姓又討厭他,因此不會造反。至於寇準,這是父親交代下來的輔國大臣,寇準才華洋溢,剛直不阿,可是他文武全才,這點讓宋真宗總是下意識警惕,不能給他太多權力。趙宋的天下是臣子犯上強取過來的天下,自然要防止那種被全民愛戴的臣子擁有權力,反之老百姓越討厭的人,也就越不可能被屬下披上皇袍造反。宋真宗到目前為止沒有子嗣,未來自己百年之後肯定是「母弱子幼」的局面,歷史難免重演,寇準還是墨家的鉅子,他要奪取天下,易如反掌,時時刻刻的敲山鎮虎是必要的。
至於癭相提到的吟詩犯上,之前也提過了,張元本來已經通過省試,得到了正奏名的功名,但是殿試的時候吟了一首嚇壞皇上的詩,於是硬生生被拔掉所有功名,十年寒窗全數不算。本來寇準舉薦重新錄用時,這事情既然已經懲罰就不再追究。但此時此刻,皇上怎麼能不心驚膽戰呢?
那首犯上的詠雪詩,原文是這樣的:
五丁仗劍決雲霓,
直上天河下帝畿。
戰罷玉龍三百萬,
敗鱗殘甲滿天飛。
前面也提到過,這哪是詠雪?比起哪吒三太子抓條龍來剝皮抽筋,這首詩更狠,砍翻百萬條龍來去鱗造雪,這不就跟菜市場賣魚的隨手抓條魚來去鱗那樣地對待百萬條龍嗎?舊事重提,身為龍子龍孫的皇上還能坐得住嗎?
寇準把張元,吳昊扶了起來,道歉道:「沒想到李元昊把事情鬧這麼大…都是老夫太大意了!兩位請放心,老夫認為大理寺一定可以還兩位一個清白,就先委屈兩位了。」
「唉,這也是我們自己沒料到的事情,更沒想到明明是收到了指派,結果竟然是陷害。」張元歎氣道:「我想起當初我們在泰山討論李元昊的時候,朱公子曾經建議我們,一到京師就上表朝廷告狀自清,我們後來覺得小題大作沒必要。但沒想到,如果當初聽朱公子的建議,今日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這也怪我們太天真,進入官場沒有注意,癭相每次交代事情都是找太監來傳話,我們本來覺得奇怪,如今才知道,我們是被當冤大頭耍了。」吳昊苦笑著說道:「這學費可真不便宜。」
正說著,大理寺少卿雷大同過來,說道:「兩位隨我來吧,烏台大獄連荒村野店的小酒館也比不上,在皇上開恩之前,就權且委屈一下吧?」
雷大同帶著張、吳二人走了,寇準正怔怔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裡面想著,這是否會是癭相連環計中的一段而已呢?如今契丹大軍壓境,開封府又動盪不安,要如何才能避免事情往更糟糕的情況發展呢?
正發呆想著,背後一個聲音說道:「鉅子,瀛州知事李延渥向您請安,關於北方防務,是否能與您商量如何加強防禦工事?」
對了,北方防務還是比較重要!「行!行!行!剛才沒注意到你回京述職,不如到我府上,同兵者,劍者一起討論吧!」說完拉著李延渥的手快步走出垂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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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那天騎馬逃出開封後,就在附近的山林間躲了起來。躲了三天都沒有甚麼動靜,家裏的管事也沒來找他,心中疑惑,便找些泥巴抹在臉上,從打獵的小木屋中拿了一件下人穿的獵戶衣裳換好,溜回開封城打探情況。
還沒進城就看到了懸賞李元昊的告示貼得到處都是,一開始還覺得驚慌,繼而一想,又開始覺得飄飄然,自己總算也是聞名天下了。繞了一陣子,找了一個人多的地方聽人說話,聽了才知道,中秋夜裏蕭破軍帶著自己攢積下來的契丹兵刺殺宋真宗。心中更覺得惱怒起來,這事情現在總算能一片一片將拼圖拼湊起來,原來從頭到尾就是被韓貪狼給惡整。用契丹公主為餌,把自己騙得團團轉,本來跟獨孤漠也還不錯,只是還沒有公開,現在也告吹了,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心中那個恨意實在難以發洩,暗暗賭咒有朝一日一定要給契丹顏色瞧瞧。或許是這件事在心中形成了陰霾,後來他虐待契丹公主,生病了也不給藥吃,把公主虐死,應該就是源自於這個恨意。
才正要離開,又聽到人們說,張元、吳昊兩人與在開封的親族全部都因為自己謀反而連坐下獄,心中覺得有些許的欠咎。以前的李元昊才不會管這些呢,富貴榮華享之不盡。但是現在只剩自己一個人,才覺得要是能有幾個夥伴,能與自己出生入死,那才是最好的事。如果能把張、吳兩位師兄納入到自己麾下,借他們兩個的能力,何愁無法建立自己的國家?在大宋朝,制度規矩複雜,內鬥太多,他們根本無法發揮才能。不過李元昊的個性多疑,才想著要夥伴,馬上心裡又萌生一個念頭:「現在張元、吳昊兩位師兄只是入獄,過一陣子大理寺查清楚了就會放出來,如此就算苦勸,甚至重賞,也必然不會死心塌地效忠自己,除非他們倆個人走投無路。」
「得想一個計策,逼這兩個師兄走投無路,否則讓這兩人在自己身邊,也是養虎為患!」
心理面歹念既然成形,所以也就沒有跑遠,只是隱姓埋名在開封附近山林間躲藏著,三兩天進城了解看看情況,琢磨著怎樣能陷害兩個師兄到走投無路的地步。雖然吳昊說,他也看過自己與張元兩人的面相,將來都是一品丞相,可是如今落入監牢,不只癭相要拿他們倆來鬥垮寇準,連李元昊也背地裡算計這兩個人。人要倒楣的時候,連鬼見了都怕,入了烏台大獄,不死也半條命,哪還有機會翻身當丞相呢?吳昊這神算子,應該也有看錯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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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姐姐,妳的娘親好熱情,吃飯的時候一直夾菜給我…一下子說這個油滷白菜好,一下子又夾了一個蹄膀,我這可不是抱怨,只是不知道該怎樣應對才好?」朱悅拉著獨孤漠的手,兩個人走著走著,不覺把自己心中放了一兩天的困擾講了出來。由於太早到丞相府了,早朝還沒結束,兩個人就到丞相府的花園散步,寇準的花園竟然有著蘇州庭園的風格,小橋、假山、流水樣樣不缺。只是剛過中秋,草木開始凋敝,雖然園丁整理得不錯,但還是有六七分的蕭瑟。
今天獨孤漠別在長髮上的金線,折成了小花的形狀,可能是秋天到了,花兒都謝了,特別想念那些花朵吧?
獨孤漠哧哧笑著,說道:「小烤鳥,我娘沒甚麼心機,無非就是我們回家吃飯高興,你就多吃一點無妨。」
「但你可別自己往臉上貼金,以為就通過我娘這一關了,她可是很嚴格呢!只是現在還把你當客人看罷了!」
「那就好,看起來你的娘親跟我一樣,不會武功,對嗎?」朱悅繼續問道。
「嗯,應該是只會一點點,」獨孤漠看了朱悅一眼,停了一下,說道:「娘就是墨家村裡面教小孩讀書寫字的教席之一,偶而帶小朋友們練一練墨家的劍法,應該是不敢真刀真槍跟別人動手。」
「所以我們不常在我娘面前提到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否則她一定會很煩惱。」
「想來我也離開家好幾個月了,雖然寫了信給我娘,但是都沒能回去看看?」朱悅黯然道:「可能她也很擔心我吧?」
「如果北方的戰事稍微停歇,我們可以一起去你家看看,你家不是在應天府嗎?離開封不是很遠。」獨孤漠低著頭說著,右腳輕輕踢飛了一個石頭。
「好啊,或許我該認真問問我娘,看她是否知道為什麼耶律休哥會將楊老的遺物與《慕容帛書》給我?」朱悅看著池塘裡的魚,繼續說道:「不知道這裡面有甚麼秘密存在?」
「『北方長城』王繼忠大將軍陣亡了,身為墨家兵者,我想我們無可避免地要上戰場抵禦契丹軍隊的進攻,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個旋渦,把我們所有人都捲進去,想逃也逃不出來。」
傻瓜,呆頭鵝腐儒,跟你回家哪是要談這些事啊?就是暗示你說,本姑娘也該見見你父母親了!如果能的話,本姑娘還真的不想參加這些男人的打打殺殺呢!天地寬闊,獨孤家從五百年前到了墨家村,五百年來朝代更迭,都不關我們獨孤家的事情,怎麼到了此時此刻,就要被捲入了呢?
「其實我們可以逃走的,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種田養豬,過上小日子。」獨孤漠看著朱悅道:「墨家在我們走後,會再選出新的劍者與兵者,這場戰爭就與我們無關了。」
「可是我也不太懂我自己,明明可以選擇逃走,為何就不願意去選擇呢?」
如果真要說有甚麼想法,那就是對決蕭七殺這件事情了…可是明明這是惡智方丈的家務事,怎麼自己這麼掛心,常常都覺得是自己義不容辭的使命呢?這不是幻想,我還沒迷糊到分不清楚感覺與幻想的差異…感覺似乎有一種神祕的力量在呼喚著我,這種感覺日復一日,越來越強烈…。
她從來都不是懦弱的女孩,雖然也不是大喇喇豪邁的個性,但是心中卻永遠有個天真夢想,想要守護摯愛的人。戰爭的殘酷,打從她懂事開始,就深深烙印在她心中,墨家村子裏,一夜白頭的新婚妻子,失去快樂能力的寡婦,永遠等不回愛人的年輕姑娘…她真的擔心,終於自己要成為形單影隻的這一群,再也快樂不起來。愛情,是不是真的讓人脆弱,使人墮落呢?想要守護自己小小的幸福,難道只能自私自利而沒有別的方式嗎?
祖爺爺逃到了荒山野嶺的墨家村,才得以讓獨孤家血脈延續五百年,而那些曾經在中原大地上叱咤過的獨孤一族,這五百年來,早就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逃走,似乎是最安全的辦法?就像爺爺說過的故事,秦朝有人為了躲避戰亂,翻山越嶺逃到了一個種滿桃花的世外桃源,在那邊住下來,再也沒有戰爭,千餘年過去了,子孫後代平安快樂地生活著。
「我也回答不出來這問題耶…為什麼不選擇逃走?」朱悅自問自答道:「可能就是飛蛾撲火吧?明明知道這樣做會死,但仍然義無反顧去做。」
打仗就會死人,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儘管《守城策》與「兵者令」輾轉來到自己手中,也沒有必要打腫臉充胖子,認為自己就是這兩項聖物所選擇的主人啊!古來兵者多橫死,這是墨家「兵者令」附帶的詛咒,朱悅啊朱悅,你這霉運纏身的落魄書生,別妄想能逃出「兵者令」的魔咒了!
更何況你是神算子說的「九難鳳凰」命格,每一難都是死劫啊!
不要逞強了吧?趕快把《守城策》與「兵者令」扔給別人,帶著美若天仙的漠姐姐,兩人找個世外桃源快活一輩子,這不是天下第一美事嗎?你還在這邊猶豫,磨蹭甚麼呢?快逃吧!契丹大軍就要來了,遲了就來不及了!
「六郎大哥明明給蕭七殺打了個半死,才療養沒多久又急著想上戰場,這麼多飛蛾拼命撲向大宋與契丹之間的無名之火,真的能讓這火熄滅嗎?」獨孤漠微微顫抖地說道:「娥姐姐也勸我不要管蕭七殺,我漸漸理解,這不是宿命,是我自己的選擇。」
「彷彿『亦僧亦道』大師就站在我面前,問我:『殺一人,能救百萬人,妳願不願意?』」
「但是,也不知道這個選擇會不會後悔呢?」
「其實在我的內心,並不希望妳做這樣的選擇,要說這世界上有誰最想阻止妳去對決蕭七殺,那肯定就是我了。」朱悅一臉痛苦地說著:「這件事情是我內心最痛的一個地方,想都不敢去想。」
「深夜的時候,偶而還會因為這個想法,做惡夢驚醒過來。我真的很想,就我們兩個人帶著小小的愛情逃走,隱居到世外桃源。可是我做不到,我們是不是都被『亦僧亦道』大師詛咒了呢?」
獨孤漠苦笑了幾下,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緒,慢慢說道:「『不公平』這個情緒,一直在我的內心蔓延,最近我開始會感覺到憤恨,雖然還沒到很激烈的程度,可是只要想到說,如果我去對決蕭七殺,拯救的人之中有癭相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存在,心中難免一陣氣結…。」
犧牲自己的幸福,站出來保衛大宋朝的老百姓,就自然會把好人與壞人都保護進去…全天下的壞人不計其數,自己都覺得無所謂,唯獨一個天大的壞人就是不願意保護他。隨著年紀的成長,似乎善惡是非開始立場分明地在心中萌芽呢!
談到了對癭相的噁心討厭,朱悅也唱合著獨孤漠的想法:「對啊,以前自己沒有甚麼幸福的時候,不會去多想癭相這種人禍亂朝廷造成的剝奪感,我也不想要保護這種人…。墨子的主張真的很偉大,我越來越懷疑自已是否真的能做到兼愛?」
「或者,是局勢逼迫我不得不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連帶讓癭相這種人得到利益?」
難道就沒有一個好的方法,可以只保護好人,不保護壞人嗎?「老神丐被癭相利用了,造成了中秋夜的死亡與損失,可是癭相仍然高高在上,過他的好日子,繼續陷害忠良。如果最終我逃離了戰場,逃離與蕭七殺的決鬥,最大的原因,應該就是我一點也不想保護癭相這種人…。」獨孤漠露出噁心的表情說道:「我討厭自己的劍,被癭相利用,一絲一毫都不可以,就是覺得噁心!」
「『不公平』的感受啊,也漸漸在我的心中膨脹呢!」朱悅也坦誠地回答道:「從前我不明白這種情緒,我必須要呈現出君子的風度,可是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不明白為什麼沒有因果報應?也沒有善惡的懲罰?只有下棋的人與棋子兩種角色。」
「偏偏我們兩個似乎都是棋子?」
「嗯,棋子啊?我最近偶而會想,慕容白曜與長孫芷蘭是不是真的到了一個可以永遠長相思守的國度呢?」獨孤漠眼睛裡面泛著淺淺的淚水,悠悠說道:「會不會我們也感染了慕容白曜身為棋子的恨意,開始討厭任何妨礙我們小小幸福的人?」
她嚮往著慕容白曜與長孫芷蘭一起到的那個「再也沒有人能妨礙他們倆」的地方,可是天下之大,怎麼想,好像都找不到這樣的地方?儘管人可以躲進大山,但是心還是繫著遠方的親朋好友,這絲線是永遠斬不斷的。幸福好難,真的太難了!本以為喝了狼血,就不再有悲傷,學成了天下第一的武功,就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幸福…可是,越是想要與小烤鳥相長相依偎,就越討厭那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障礙。
所以…身為棋子,果然是沒有幸福的權利的,真的是這樣嗎?獨孤漠想要否認,可是她找不出證據來否認。她不想要這樣!卻無力抵抗,只能隨波逐流,任由下棋的人剝奪棋子的一切。
不!這世界不該是這樣子的!兩個人在一起,不該是一起與世界為敵,一起懊惱頹喪的!兩個人既然要在一起,就要一起完成共同的理想,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漠姐姐,妳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朱悅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獨孤漠美麗的臉龐。
「甚麼事情?」獨孤漠有些詫異地問道。
她從小烤鳥的眼中讀到了一種堅定,願意兩個人一起完成共同理想的那種堅定。
「如果有一天,妳真的必須要跟蕭七殺決生死,我們倆一起去,好嗎?」朱悅握緊了獨孤漠的雙手,看著她被薄薄一層淚水濕潤之後的迷人的眼眸,說道:「就像在君子之道機關陷阱那樣,我們一起挑戰這個命運,死了也就死在一起。」
「妳要是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獨孤漠心中悲喜交雜,兩行眼淚不自覺地流下,想到本來在君子之道機關陷阱中驚險又甜蜜的往事。不管甚麼事情發生,都要兩個人一起走過,一起扭轉命運的枷鎖,就是這麼簡單的承諾,一起面對所有逆境艱險,就是世間至誠的真心了吧?
「小烤鳥,嗯,好,我答應你!」
娘說的,男人腦筋不好使,最終只要他做甚麼事情都願意跟妳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獨孤漠又想起了在君子之道裡面,被朱悅背著逃跑的時刻,就那麼一小段路,就足以回想一輩子。所謂的桃花源,就是在我們倆的心中,曾經一起並肩度過的千辛萬苦,回頭再看來時路,已經是落英繽紛,漫天花海了吧?
「祖姑姑每天陪著楊堅上下朝,大概心裡面也是這樣想吧?一起克服所有困難,實現共同的理想,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獨孤漠想著想著,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說道:「我娘說,以前她從縣城到墨家村教書,每隔十天回家休息十天,都要走一整天山路。那時候才剛認識爹爹,我爹爹就都陪著她走,走到縣城再自己回墨家村,十天之後又跑來站在門口等,偶而提著一兩斤豬肉或者扛著一袋米。」
「一開始還覺得爹爹很煩人,害她被鄰居指指點點,久了之後,有一天開門沒看到爹爹,那天她單獨走山路,總覺得路好長好長,走不到盡頭。越走越生氣,覺得自己被騙了,隨手撿地上的樹枝起來亂揮路旁的雜草,明明之前走的時候都有看到山花開,竟然才隔十天雜草就長滿路邊了。」
「是不是你爹爹路上受傷了?還是被仇家擋住了呢?」朱悅不解地問道:「該不會他忘記了吧?」
「哈哈!都不是!你要是有我爹爹一半癡,那就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呢!」
「喔!那妳倒是說說看妳爹爹如何癡法?如果我能夠,不要說學習妳爹爹的一半,超過他我也能做到的!」朱悅自信地保證道。
「你先別說大話,聽我講完再來對天發誓也不遲啊!結果我娘又走了一陣子,看見我爹爹坐在路旁一身大汗不停喘氣。她氣極了,真想拿手中的棍子打他,但是看爹爹喘成那樣又不忍心,於是解下身上背著的裝水的竹筒遞給爹爹,問他做什麼搞得這麼狼狽?」
「爹爹說,他被爺爺押著要跟六大門派對戰,半途溜了回來,三天三夜跑了一千里,氣力快用盡了。」
「原來妳爹爹棄戰六大門派,是為了妳的娘親啊?」朱悅由衷佩服地笑道:「他算是天下第一癡情男子,為了陪妳娘走一段路,對六大門派認輸也就罷了,名字被改成大不肖也不在乎了。這點我還真的甘拜下風。」
朱悅心想,如果有一天我面臨從孝順與漠姐姐之間二選一,只能兩個選一個沒別的可能時,說真的…我是想選擇漠姐姐的…只是這答案,她接受嗎?還是她會希望我孝順呢?算了,天無絕人之路,沒必要去想這種假設性的題目平白增加自己煩惱吧?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可是我娘聽到我爹爹這番話,反而更生氣了,破口大罵爹爹是一個騙子,遲到就遲到還不承認,掰這個瞎說的理由騙她。三歲小孩才會信,馬匹都沒辦法跑這麼快,他還自以為是神仙呢!」
「罵完了落下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轉頭就走。」
朱悅聽得好笑,也說:「沒遇見你們之前,我也一直認為輕功這件事情只是杜撰,直到在濟南讓阿青背過一次,才相信是真的。」
「後來呢?妳爹爹怎麼哄妳娘親呢?說來讓我學一學也好。」
「你啊,學不來的!」獨孤漠瞪了朱悅一眼,也忍不住好笑說道:「我爹爹急了,二話不說,一把抱起我娘,背在背上狂奔,不到一盞茶功夫就到墨家村了。」
「我娘這才饒了我爹。」
「原來獨孤家的家風,就是要男人揹著跑才肯嫁啊?」朱悅故意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不知道那個地方也有這種背著新娘子跑的搶親習俗呢!」
「小烤鳥,妳是故意拿我尋開心嗎?」獨孤漠故意鼓著腮幫子說道:「我再也不理你了!」
說完背過身去。
「啊!」沒想到朱悅還真的一把抱住獨孤漠,背在背上跑了起來。直到在長廊上看到寇準與瀛州知事李延渥穿著朝服並肩走來,才放下了獨孤漠,兩人恭敬地垂手站到了一旁。
「咳!咳!」寇準也覺得看到不該看到的一幕,先咳嗽了一聲,然後引薦了李延渥將軍跟兩人認識,一起到了書房坐下。寇準示意李延渥說明一下瀛州的實際情況。
「中秋夜本來蕭七殺是要突襲瀛州的,但是王繼忠大將軍事先得到了情報,派出一小隊騎兵將蕭七殺引到了望都縣大寨,瀛州才得以倖免。」李延渥將軍激動地說道:「今年四月份,瀛州發生過地震,現在城牆也不是很穩固,非常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修整加強。」
宋朝的瀛州,就是今日河北的河間市,從地理位置上看,保州,高陽關,莫州差不多剛好連成一條線,由於義耳幫與楊六郎在莫州與高陽關加固防禦工事,因此契丹便從莫州東邊的缺口進入,繞到後方的州縣。而瀛州就在莫州的正後方,所以李延渥才會說,本來蕭七殺是要攻打瀛州的。
「昨日的飛檄提到,在莫州的義耳幫工事仍在進行,但我想可以調度一部份人馬到瀛州來,先加強這地方的防守,讓契丹人繞更遠的路,這樣對宋軍而言也可以收以逸待勞的效果。」朱悅回答道。李延渥聽完大喜,連聲稱謝。
「敢問李將軍,『北方長城』王繼忠大將軍鎮守的望都大寨也經營很久,為何一個晚上就被攻破呢?你可知道有甚麼盲點是北方守將們沒注意到的?」獨孤漠好奇地問道。
「對啊,漠兒還是比較細心,按理說望都大寨閉門不出,頂住契丹十天的進攻也不會有問題,怎麼一個晚上就失守了?」寇準也覺得有問題。
「就我跟六郎大哥討論的結果,認為問題是出在兩個環節,第一個是將軍們攻守不協調,當時王繼忠大將軍主張進攻,可是其他將領則主張憑堅城防守,彼此之間意見不合。」李延渥將軍分析道。
「這是老問題了,北方戰線上,將領堅守不出其實比較有利,因為出來與契丹決戰,往往都是敗仗,畢竟契丹的騎兵太強大,宋軍步兵再怎麼奮戰,也很難敵過騎兵這個天敵。」寇準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其二是不熟悉夜戰,導致陣勢行伍動作太慢,或者列陣不整齊,很快就被契丹騎兵給沖垮了。這次王繼忠大將軍敗就敗在與蕭七殺兩人對決,被打傷之後,步兵陣容大亂,因此連望都大寨的士兵都失去信心,一觸即潰。」
朱悅想了想,說道:「這整個看起來,確實信心問題還是佔最大因素,將領各自為戰,應該也都是彼此互信不足。而士兵潰逃,則是因為心理上倚賴著王繼忠大將軍,一但大將軍失陷,也就無心再戰。」
「所以,北方邊境並非不可守,關鍵在於信心,攻心為上,這個攻心不只是攻契丹人的心,也要能攻自己人的心,給我們前線將士信心,他們才能沉住氣。」
「可是就大家的分析都說,步兵是沒辦法與契丹騎兵對抗的,這個道理王繼忠大將軍應該懂,然而卻仍然要戰,這是為何呢?」獨孤漠繼續追問道。
寇準捋鬚回答道:「只怕是被盛名所累!《孫子兵法》說道:『故將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一心求死的將軍,一心想逃生的將軍,生氣憤怒的將軍,愛惜羽毛愛惜名譽的廉潔將軍,以及愛護老百姓的將軍,都是有可能造成全軍覆沒的。王繼忠大將軍受皇上與全國所託,只怕蕭七殺罵幾句刺激一下,就面子上掛不住了,可惜啊!」
「所以如今北方邊界,主力還是需要依託在六郎大哥身上了,對嗎?」朱悅憂心地問道。
「實際上是如此,但是朝會上還沒能討論到這件事情。今天早上又發生一個事件。張元,吳昊兩位保議郎,中了癭相調虎離山之計,中秋夜去了應天府,沒能參與護駕。」寇準講了早上發生的事情:「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們兩個被癭相查出來都是崑崙派的,也就是李元昊的師兄,兩個也去過李元昊府上喝過幾次酒。」
「如今已經被以欺君之罪,謀反連坐之罪,關進刑部大牢裡面了!」
「怎麼會這樣?」獨孤漠失聲叫道:「那我現在走一趟皇宮,請娥姐姐保他們兩個出來。」
寇準搖搖頭,說道:「漠兒,妳別急,癭相既然派人去崑崙山調查清楚了,只怕事情沒這麼簡單。我也因為最近開封府發生的這幾件大事情,被拔了『權知開封府』的職位,顯然癭相是有備而來,就算我們知道中秋夜的事情是癭相與韓貪狼合謀,那又如何?我們拿不出證據來!」
「可是我答應過要幫張、吳兩位師兄的啊!」獨孤漠黯然道:「於情於理,很難眼睜睜看著兩個人被處刑。」
「眼看著朝廷總是做一些糊塗事情,我們需要跟著收拾後果,要說心中沒有憤怒,那是很難的呢!」
「漠兒,妳了解義父的個性,我比妳還要氣!可是事情還沒惡化到那個地步,」寇準分析道:「我們暫且相信大理寺的審問,等皇上氣消了,認為處罰夠了,再請劉皇后出面,應該可以有個轉圜。」
「烏台大獄啊?我聽說那地方環境很惡劣,敢問鉅子,我們可以去看他們嗎?」朱悅問道:「或者私下送些生活必需品,打通關節讓獄卒們好好照顧張、吳兩位,還有他們的家人?」
「過幾天之後應該就可以,我已經請周公公幫忙探探看皇上的心情。畢竟烏台大獄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隨意進出,又何況他們目前是以謀反與欺君罪被關起來的,還是稍安勿躁,目前我們真的不知道癭相下一個圈套是甚麼呢!」寇準仍是搖頭說道:「至於私下打點關照,這當然是必需的,老夫已經請周公公差太監三不五時過去看看,打點打點。」
「張、吳兩位師兄一心報國,卻落得這番田地,顯然官場的凶險只怕還要勝過戰場呢!」朱悅也是無可奈何:「對不起,我最近也很難壓抑心中的憤怒,國難當頭的情況下,癭相竟然還忙著拿刀子捅自己人…。」
「之前我們看張師兄的運劍方法,都認為那是崑崙派的『上善若水』秘訣,早知道就當面問過,雖然失禮,但至少可以避免今天這個局面。」獨孤漠還是止不住惋惜,又繼續說道:「而且娥姐姐最近按照神算子的指示,從大相國寺還俗了一個帶髮修行的尼姑,據說可以生出龍子。如果真是能生下龍子,神算子也是大功一件,娥姐姐應該會想辦法幫忙吧?」
即使面對著契丹的入侵,癭相還要在朝廷上爭權,這是甚麼樣的心態,獨孤漠也想不透。不過朱悅倒是有些想法,癭相的立場如果與皇帝不合,皇帝不會順著他胡來的,所以,顯然這個爭權,皇上也是有心要逐步收回寇丞相的權力。關於這一點,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提醒寇丞相呢?但是比起官場資歷,朱悅實在太淺薄,來開封也才半個月,也不想想看,丞相當年中進士的時候,自己都還在吃奶呢,還是別操這個心了吧!不過朱悅此時還不知道,寇準真的完全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不知道皇上已經暗地裡佈局,要逐步收回他的權勢,還一個勁兒地認為自己是前朝元老,國家重臣,地位穩若泰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