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被吊死的苗疆乾屍

作者: 冷擎

「本王猜想，詩歌裡面提到的『十二個亡靈』指的是這十二根柱子嗎？」漫天王指著錯落的石柱詢問。

火山口裡面有大型的洞穴這不是怪事，怪的是當年匈奴人怎麼有辦法在沙漠冥蟲肚子裡面鑿出樓梯呢？李淳風懷疑，當年匈奴人可能有方法讓沙漠冥蟲睡著…

聽說天竺有一種吹笛人，對著蛇類、爬蟲類吹笛的時候，就能控制住蛇類與爬蟲類…

因此，中行說應該不會想到有人可以殺死沙漠冥蟲…而是趁沙漠冥蟲睡著的時候趕快進入洞穴，趕快把龍玦放進去。

當年中行說埋藏龍玦時，是希望有一天龍玦再度被有緣人找出來，而不是真的想埋葬它的…這些重重的阻撓與故佈疑陣，只是透漏著中行說內心強烈的不甘願罷了！

關於這點推論，李淳風深深相信著。

而且，匈奴人工程能力並不高，所以也不會建造甚麼精巧的機關…

眼前這十二根石柱可能是中行說用來指出後面那五個出口中，龍玦在哪一個出口的謎語嗎？

可能不是，因為按照之前的邏輯，如果能用地毯式搜索就找得到的線索，不會是詩歌裡面謎語的答案。

那五個洞穴只要逐一派人去搜，終究可以搜出龍玦在哪一個洞穴裡面的！

「喀噹！」一陣回音在洞穴中響起，原來是圍繞著洞穴牆壁站著的士兵不小心碰到了一根鐵棍，鏽蝕的鐵棍倒下來摔斷了所發出的聲音。這洞穴裡面到處都還是蛆蟲、蟑螂、老鼠，所以李淳風只是走過去，沒敢撿起地上斷成幾截的鐵棍，看了一下，心裡面有了想法：「漫大俠，以我個人的推論，這個石頭柱子不是詩歌裡面『十二個亡靈』，而是一個大型的樂器，用這個鐵棒去敲，按照一定的音律，就可以催眠沙漠之蟲。」

「催眠術完成之後，所有人可以安全地趁沙漠之蟲睡著之後離開。」他繼續繞著石柱走，四個角落都有鐵棍靠在牆上，他指著這些鐵棍說：「就是用這些鐵棍敲石柱，透過這個洞穴的共鳴，產生的音樂可以催眠沙漠冥蟲。」

嗯…將信將疑的漫天王沉吟不語，顯然並不相信李淳風這個說法。

「欸，小色狼，我現在比較能想像，為什麼『龍角金刀』插在你心臟上面，你卻能撐這麼久還不影響的原因了！」有點清醒的梟解語悄悄在他耳邊說：「因為你啊，真的是無可救藥地善良…」

「你還會想說中行說用這個石柱樂器，催眠了沙漠冥蟲讓大家逃出去？」可能是體力不濟吧，她微微喘氣，頓了一下：「哼哼…換做我，應該說如果我是中行說，我就會殺掉所有工匠，還有跟著進來的士兵, 只有我一個人逃走！」

「讓龍玦永久沉睡在這邊！」

真不愧是梟蠻子，才剛醒來就語出驚人！

他想到之前逃出長安城的時候，本來想投宿山廟，但後來勉為其難聽了梟解語的話，兩個人躲在廟後的樹林裡面過夜，因而逃過死劫…她畢竟是經歷過死亡追緝的，應該很難相信人性本善了吧？

「好啦，我知道妳的想法了，古時候那些皇帝們，就是用妳這方法來對待建造墳墓的人，妳會這樣想也不是沒道理…。」

「喂！你們兩個！不要在那邊鬼鬼祟祟偷偷商量陰謀鬼主意，有甚麼意見大聲講出來！」看到兩個人竊竊私語，魏刀兒手拿長刀指著李淳風跟他揹在背上的梟解語：「如果這十二根石柱不是十二個亡靈，那會是甚麼？」

「這十二根石柱是甚麼一點也不重要，大家不是要找龍玦嗎？」

「不用看石柱我也知道龍玦在哪個方向。」梟解語有氣無力緩緩伸出手指著五個洞穴正中央的那一個洞穴：「這一個，龍玦就在這邊。」

咦？梟蠻子怎麼這麼篤定龍玦就在中間這個洞中呢？

我只能感應到龍玦在這附近，但是無法分辨出哪一個洞才是通往龍玦所在宮殿的路啊？！

魏刀兒也有相同的疑問，才剛放下長刀，又舉起來指著梟解語：「野丫頭，妳無憑無據隨便亂說，為什麼龍玦在中間這一個洞，那其他四個洞裏面是甚麼？」

轉頭看了一下漫天王、歷山飛，他又繼續質問：「妳說啊？不會是想要害我們掉入陷阱吧？」

這邊又髒又臭，本姑娘只是想早點離開這裡，不想跟妳們在這邊浪費時間研究石柱啦！

「但凡在海上討生活的水手，都知道一個救命的基本道理，就是哪條船沒有老鼠，那條船就會沉沒…這個常識你們應該也都聽說過吧？」

眾人之中有幾個點點頭。

「大家就睜大眼睛看清楚，這五個洞，除了中間那個洞之外，其餘四個洞是不是都有老鼠進進出出的？」

眾人循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真的中間那個洞半隻老鼠也沒有！

這些老鼠並不怎麼怕人，在幾個洞之間跑來跑去，但很奇怪的是，沒有半隻老鼠敢進入中間那個山洞…甚至還特別遠遠避開。

「聽妳在瞎說，有可能中間這個洞是條死巷，裡面沒有吃的食物，老鼠當然就不會進去了！」魏刀兒還是反駁：「更何況妳說的甚麼『沒有老鼠的船就會沈船』這事情根本就是迷信。」

當然了，因為漫天王問的是十二根石柱是否跟十二個亡靈有關？

他想要問出個端倪來搶功，但是梟解語的意思是要大家不要理會這些石柱，直接進入山洞找龍玦…

那麼到底野丫頭是老大？

還是漫天王是老大？

憑甚麼就要聽野丫頭的？

「這樣吧，本姑娘就再說個故事，拉長耳朵聽好了…」

「我爺爺呢，從前為了征服長江南邊的陳國（歷史上稱為南陳），曾經在四川建造大型的戰艦，那時就軍隊裏面就常常遇到，老鼠們非常精準地預告，接下來的戰爭中哪幾艘船會沉沒。」

「很奇怪的，從來沒有猜錯過！」

說到這邊，所有人都有點好奇了，還真靜靜聽她說：「後來我爺爺打下了建康城，他不信邪，想要破除軍隊裏面的這個迷信。」

「所以呢，就下令把沒有老鼠的船，全部鎖在建康城外的港口裡面，用粗大的鐵鍊跟繩索綁好，你們說，這樣是不是就不會沉了？」

聽故事的眾人下意識地點頭。

確實把戰艦用鐵鍊繩索固定，並且下錨在建康的河港裡面，是最妥當的方法了。李淳風聽得入神，還接口問：「後來呢？」

「結果隔天來了一個颱風，竟然把河港裡面的船全部打沉了！」

「而那些離開河港，有老鼠的船，全部都平平安安半點損傷也沒有…」梟解語看了看所有人：「所以，諸位大俠是選擇相信老鼠，還是相信魏刀兒？」

「野丫頭，剛才聽妳說妳爺爺是征服南陳的統帥？就本王所知，南陳是楊素打下來的，所以，妳姓楊，是楊素的子孫？」此時漫天王看著梟解語的眼神並不像之前那種想要報仇雪恨的眼神，反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坦誠感。

怪了？漫天王這時候扯這事情幹麼？

啊！應該是因為看到我的武功高超，按江湖規矩，得先互相報上名號？

「正是，我爹爹是楊玄感，我爺爺是楊素，我們家是名震天下的弘農楊氏。」

「別擔心，我梟解語武功雖然天下第一，但是不會背後暗箭傷人，如果要決鬥咱們可以商量個時間，本姑娘必然奉陪！」

幹掉漫天王，本姑娘等於是黃河以北的第一高手了，對吧？

「本王雖然與妳父親、爺爺並沒有交情，但是同樣是打著反朝廷的義軍旗號，惺惺相惜的心情也是有的。」漫天王其實是想著，梟解語萬一身體恢復了，她那一招「龍閃」自己跟歷山飛聯手也檔不住；但是想趁現在她無力反抗殺了她，又怕除了她沒有人能接近龍玦。

既然都是造反的義軍，不如忍下這口氣，年輕人好騙，先拉攏過來再說：「之前是本王無禮在先，賢姪就不要見外了…」

「如果賢姪不解氣，盡管對本王出手就是了，本王絕對不會還手。」

蛤？甚麼…我有點沒聽懂耶…

怎麼一秒鐘前都還是仇人，現在怎麼變賢姪了？

你要是打不還手，那麼我更沒有理由對你用龍閃了啊？！

今天早上太陽是從東邊出來沒錯啊？

難道這個山洞裏面也有甚麼法術會造成漫天王神經搭錯線？

腦筋裡面轉了無數念頭的梟解語雖然想不明白，但仍然知道草寇軍人多，好漢不吃眼前虧，漫天王你要和好我們就先和好吧！

如果要打，也等活著見到外面的太陽再來打也不遲？

「漫大俠，這樣吧，我跟李淳風李大人就先跟你化敵為友。」只是龍玦這東西可不能因為你想和解就白白送你，本姑娘也是要拿龍玦回去解救我堂妹楊解憂的性命的！

「不過呢，歹話說前面，寶物是有靈性的…將來龍玦選擇要跟誰走，這個可要尊重龍玦的選擇，不可強求啊！」

「很好！本王得到天下之後，馬上就幫你們楊家平反，所有人的爵位都恢復原職，有功勞的就再封賞土地！」漫天王高興地轉頭問歷山飛：「師弟，咱們就跟賢姪聯手，你說如何？」漫天王當然不是要問歷山飛的意見，只是純粹怕歷山飛沒答應，萬一動起手來，壞了大事就不好。

「這我沒意見…」本來神情嚴肅，沉默不語，像是出了甚麼嚴重事故的歷山飛，突然冒出了一句：「嘻嘻嘻，但是問我選擇相信寶貝徒兒還是相信老鼠…嗯…我寧可選擇相信老鼠。」說完，表情旋即又變回僵硬沉重的撲克臉。

至於魏刀兒那個臉色就不說了，一下青色一下紅色，羞愧到找不到地方躲。

旋即，沉默中有了共識。

漫天王用眼色示意困窘的魏刀兒在前面帶隊，走沒有老鼠的山洞。

其他人甚麼話也沒說，紛紛走到了中間這個山洞口，魏刀兒自己討了一個沒趣，為了化解尷尬，叫了兩個小隊的草寇軍拿著火把進入山洞。趙德言快步跟在魏刀兒後面，漫天王則是做了一個「請走我前面」的姿勢，暗示李淳風先走。

一行人魚貫在山洞中走著，這邊地勢變得平穩，牆壁上仍然是蛆蟲、蟑螂、蠍子亂爬，可是很邪門地，半隻老鼠的影子都沒看見。

這個山洞不知道通向甚麼地方，雖然火把的火光一路上把山洞裏面照得通亮，但是回想剛剛梟解語講的，老鼠都不想待的地方，肯定有壞事要發生。

就這樣繃緊神經走了一段路。

「哇！有鬼！」

走在前面的士兵一陣慌亂，扔了手上的火把往後桃，一邊大呼小叫回頭逃竄！

魏刀兒不明就理也跟著一邊大叫：「見鬼了！快逃！」一邊往回跑。

唯獨走在魏刀兒後面的趙德言，還有本來在隊伍最後面的歷山飛兩個人舉著火把快步向前…

山洞裏面似乎有甚麼東西在飄動著？

又好像是甚麼東西被吊起來，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只不過這些飄動的影子雖然看起來像是鬼影，但似乎只是在原地，並沒有追趕逃跑的魏刀兒等人。

歷山飛高舉火把，他先是打量了站在他不遠處的趙德言，又舉起長刀撥弄了一下被吊在山洞頂部的東西。

此時李淳風終於看清楚了，是一具骷髏被吊在半空中，從山洞頂部垂下來，腳的位置剛好就在歷山飛臉部附近…

怪異的是，如果真的是骷髏，應該會散開掉在地上，此刻卻是整架骷髏在山洞中飄盪。

「這看起來應該是乾屍，人皮還在。」

「你們看乾屍身上穿著衣服，脖子上面還綁著繩子…所以，應該是被吊死在這邊的人。」漫天王也來到吊著的死屍前面：「這種處理屍體的手法看起來像是苗族特有的『蔭屍術』…用一種特殊的藥物處理過之後，屍體內部的血肉會變成血水流出，最後只剩下一張皮包著骨頭。」

「欸，小色狼，你幫我畫幾張驅邪，驅魔的符咒貼上好不好？」梟解語明顯是用力閉上眼睛不敢看山洞前方被吊死的乾屍：「然後你就不用再跟我描述那個乾屍長甚麼樣子了，我想看的時候我自己會看。」

幫她畫好了符咒，李淳風又走近了幾步，此時背後又傳來梟解語的聲音：「你說這乾屍會不會突然自己解開繩索，從上面跳下來把我們殺掉呢？」

膽子最小的魏刀兒本來已經逃了一段距離，發現沒事又走了回來，聽到梟解語這樣說，想想也是有可能。

傳說中，苗疆乾屍是會因為感覺到人的氣息，突然變成殭屍跳下來吃人的！！

於是又後退了幾步。

「說真的，我是沒見過殭屍。」

「妳說的這種殭屍突然跳下來吃人的情況，應該叫做『屍變』。」

「要鎮住屍變，也就是屍體變成殭屍然後吃活人那種情況的符咒也是有的，我畫一道上去，以防萬一。」李淳風才剛講完，符咒都還沒畫，歷山飛縱身一躍，將吊住乾屍的繩索割斷了，乾屍「趴！」地掉下來，李淳風趕緊上前用劍指畫了一道「定屍咒」甩在地上的屍體上。

此時眾人的火光照耀下，明顯看出這個屍體的衣著，雖然經過了千年，但仍明顯並非中原的服色，有點像是漫天王所說，這是苗族人穿的衣服。

「看起來真的是苗族人沒錯…會被吊死在這邊，難道說是因為想要盜取龍玦，遭到了謎語中提到的，『撕碎靈魂的惡魔』殺害，吊在這邊警告入侵者嗎？」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梟解語小聲又略帶顫抖地說：「會不會中行說那個老妖怪沒有死，用了甚麼神祕的法術讓自己活了一千多年，躲在這邊殺死所有尋找龍玦的人呢？」

「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一定是全身長著白毛的殭屍吧？」她仍緊閉雙眼，憑空猜想：「你們想想？苗族人不都是身上隨時塗著劇毒，而且帶著蠱蟲的嗎？這兩樣武器都對付不了老殭屍，連這位來自苗族的尋寶者都死於非命…」

「我們還是回頭吧…等我身體養好了或許還有機會能用『龍閃』跟這老妖怪鬥幾個回合。」

「嘻嘻嘻，野丫頭妳想都別想！」

「等一下不管遇到甚麼魔物，怪蟲也好，老殭屍也好，都先讓我鬥上幾回合。妳就不要隨便插手，我要是死在老殭屍手裡那也是我心甘情願…嘻嘻嘻，妳要再插手，我變成鬼第一個回來找妳！」

「愛打殭屍怪蟲都隨你便！」明明打不過沙漠冥蟲靠本姑娘救命，連一句謝謝也不說，反而來怪我壞你好事？

「先別吵了，你們看，後面還有一具乾屍。」經過漫天王這麼提醒，大家轉移視線往前方洞穴深處凝神仔細看，果然大約幾十步的距離外，在洞穴同樣的高度，火光照耀下隱隱約約也飄著第二具乾屍。

「師父、師伯！徒兒想到了！莫非這就是謎語裡面提到的『十二個亡靈』呢？」想到這裡，魏刀兒似乎一下子忘記了害怕，搶到隊伍前面，果然在他手上火把的照耀下，更遠處隱約可以看出第三具乾屍。而且，第三具乾屍那邊就有一個岔路，通往另一個深不可測的洞穴，

顯然，詩歌中十二個亡靈是路標，順著十二個亡靈走，可以到達埋藏龍玦的地下宮殿！

「走吧！大家跟我來！」魏刀兒貪功，又跑到隊伍最前面，迎面還差點撞上第二具乾屍的腳。

「咻！咻！啪嘰！」

說話間，也沒留神注意，一個詭異的黑影迅速從第二具乾屍上跳起來，撲向魏刀兒面門！

黑影兩側都帶著像刀片般的利爪，瞬間就勾刺在他臉上。

「嗚啊！」魏刀兒的慘叫聲爆炸似地迴盪在洞穴中。

「大家小心！有魔物！」李淳風大聲警告。

不遠處的魏刀兒已經倒在地上抽搐掙扎，似乎魔物正在啃噬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