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冷擎

31.原來是鬼谷傳人幹的好事

有了！想起來了，角木蛟不是說過嗎？如果是心月狐的法術，就可以知道被附身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抬頭看看天色，山谷裡面天亮得比較晚，揣度了一下星辰的方位，大概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天亮之後就可以再用幻星術。只是在這個緊要關頭，還要一個時辰，真是要命的折磨啊！急著想知道梟蠻子為什麼昏倒的真相，這等待的時間真是漫長又難熬。

他認真端詳著像是深深沉睡著的梟解語，弄不清楚是發自內心還是受到了龍玦法術的影響，很強烈地喜歡一個人的那種感覺充斥內心，甚至滿溢出來…

「我…喜歡妳。」滿溢到必須要說出來，才能對自己的內心有所交代。

梟解語仍然沉睡著…幸好她沉睡著，李淳風拍拍自己的胸口，也只有現在，他才敢講出自己的心意，她也才不會拒絕。

算是告白吧？他覺得剛剛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呼！李淳風，真有你的！這樣子總比起一輩子不曾跟她告白，然後被甩掉來得強吧？

好像現在心裡面比較平靜一些了，看看星星，想想數學，還有皇上交代要註解的算經，好像就能平靜下來？冷靜下來想，可能事情也沒有那麼嚴重，或許她只是因為連續使用九曲龍尾的大絕招，一下子被吸走大量的鮮血，才會突然暈倒的？但也有可能很嚴重…身體失血虛弱的時候，會不會更容易受到瀰漫在山裡面的法術所影響呢？

他坐在她旁邊，看著天空…思緒飄向那些星星們所訴說的天下大勢…梟蠻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昏倒了，真令人擔心。星象看起來，今年明年河北、河南都要發生大規模的水災，會有幾百萬災民流離失所，這也令人擔心。彗星衝進了紫微星垣，逐漸逼近紫微星，皇上將會遭遇大難…紫微星垣裡面的星星黯淡無光，這表示朝廷將會被奸臣把持，蒙蔽皇上…折騰了一整個晚上，想著想著李淳風也睡著了。

「徒兒！徒兒！快醒醒！你還認得師父嗎？」

睡夢中李淳風感覺到有人輕輕推著他的肩膀，好累啊，都還沒睡飽…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站著一個年老的道士，白髮蒼蒼，神色充滿了關心之情。

「師父！您怎麼會在這裡？！」驚喜之餘，他一下子完全清醒了，眼前這個老道士正是自己的啟蒙老師。他急急忙忙站起來，拍掉了身上的雜草樹枝，給師父行禮。最讓他驚訝的，當然就是在這個荒山野地裡面遇到了自己的師父。

李淳風的師父道號「至元道長」，在他兩歲的時候來到他家門口。當時李淳風的父親已經搬到了鳳翔，老道長的來訪，用意是說先師交代，要幫李淳風「開天門」，如此才能接受山川大地的靈秀之氣，培育自己的法力。至元道長每隔一陣子會來鳳翔探望李淳風，同時傳授他一些鬼谷門派的秘術，之後又再雲遊四方。

「為師在這座山上設了一個道觀，叫做靜雲觀，日夜在這邊守著咱們鬼谷門派的祕寶。只是這個祕寶害人不淺，時常有人入山之後枉死，因此為師每天清晨到這迷幻森林中幫死在毒蟲利牙之下的人收屍…昨天夜裡山裡面慘叫聲淒厲，推測是死在山裡面的人變多了，所以今天師父更早出門，沒想到遇見你…這應該是天意吧？」至元道長捋著鬍鬚高興地握住李淳風的手笑道：「這隻人面蜘蛛可以說是這座山裡面的魔王，為師法力普通，實在奈何不了牠…沒想到你法術這麼精進，竟然能把牠剁成肉醬？為師真的替你感到高興！」

能見到師父真好，至少這樣有人可以幫忙出主意，一起商量怎樣救梟蠻子了。

我…好像還不太能一個人做出重大決定啊…換成是梟蠻子，她肯定可以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動手解決的…。總是被她說沒用雖然心有不甘，此時此刻此景，束手無策的自己的確是名符其實的「沒用」。

懷著羞愧的表情，「師父，這蜘蛛不是徒兒殺掉的，是旁邊這位『梟』姑娘殺的。她的姓比較特別，『梟』就是指貓頭鷹的那個『梟』。」他轉頭看著仍在樹下昏睡的梟解語，現在已經白天了，李淳風此刻才發現，梟解語雖然仍在呼吸，不過臉色慘白，嘴角也流出幾絲口水：「昨夜梟姑娘殺掉蜘蛛之後，無緣無故就昏倒了…我檢查過她身上，並沒有中毒過者受傷的跡象…徒兒本來很慌張，但也想不出辦法，只能坐在樹下，沒想到竟然睡著了…。」

「師父，您能想想辦法救救她嗎？」

「全天下姓『梟』的也就只有開國功臣楊素的子孫，因為前年楊素的兒子楊玄感造反失敗被殺，遺族才會被改姓『梟』…所以這姑娘本姓楊…」循著李淳風的目光看去，坐在樹下的梟解語歪著頭沉睡著，至元道長皺起了眉頭：「徒兒，不如先扶她到靜雲觀中，讓為師先診治看看？」

用力點頭答應，李淳風把梟解語背在背上，跟在師父後面走，也沒走多遠，大約就兩三里路吧，就看到了師父說的靜雲觀。其實就是一間木頭平房，整修得結實，周圍還有菜園、田地、果樹。最讓李淳風感覺到醒目的，是靜雲觀周圍的土牆上，用朱砂畫滿了符咒，同時還有兩三道平常人肉眼看不見，只有修道的術士能看到的伏魔結界。

按道理…能設下這麼強大的伏魔結界的師父，應該不至於打不過那隻蜘蛛吧？還是說，設下這個結界的另有高人呢？

「師父…容徒兒冒昧，靜雲觀周圍這幾道伏魔結界的法力相當強大，徒兒認為山裡面的那些毒蟲都無法通過這個結界，敢問這是師父設下的嗎？」

至元道長哈哈一笑：「很好很好，你已經可以看到這些結界了，看來你的修為已經超過為師我了…這個結界嘛…是我的師父設下的。為師只能勉強維持結界不會崩壞而已。」

說著，收斂笑容嘆氣道：「不過這也算是贖罪吧？南坨山本來是風景名勝，如今變成毒蟲妖魔聚集的地方，都是我們鬼谷門犯下的過錯…為師雖然想要為地方除害，無奈法力普通，勉強能自保而已…更別說收拾鬼谷門犯下的這個滔天大罪了。」

不懂耶？自己是知道鬼谷門派的，而且既然拜了至元道長為師，自己也就是鬼谷的傳人，可是從未聽師父說起『贖罪』與『收拾殘局』的事情…會不會師父也被山裡面的龍玦法術影響，把虧欠的心情不停放大，演變成贖罪心態，最終執著待在這邊呢？

看到李淳風顯出一頭霧水的表情，至元道長又笑了：「為師的師父，也就是我們鬼谷門派的掌門人，前代鬼谷子，在逝世前設下這幾道結界，交代為師到鳳翔縣找黃冠子，因為神龍在夢中告訴先師，你會降生在黃冠子家中。」

「救命恩人…終於又遇見你了…」背上背著的梟解語突然冒出一句話，李淳風雖然心裡面不是滋味，但也還是稍微放心了一些，至少她還會講夢話，可能身體沒有大礙吧？可是剛才看師父那個表情…似乎還有很多隱情沒說出來？

「師父，那麼您說贖罪又是什麼意思？徒兒從來沒聽說過您犯下任何天大的罪過，需要苛責自己來彌補的啊？」

「來，你先把梟姑娘放這個禢上，為師長話短說跟你講清楚南坨山為何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吧？」

「說清楚了也好…或許，能幫咱們鬼谷門派收拾殘局的人就只有你了！」

他把梟解語放好，舀了一些些茶水給她潤潤嘴唇，坐下聽師父說明原委。

鬼谷門派所在地，也就是鬼谷洞，這必須是一個有山川靈氣的地方，因為鬼谷門與神龍的交易，要守護通稱為鬼谷秘寶的神龍的身體的一部分，並且讓秘寶能吸收天地精華逐漸復原。在鬼谷門的祕寶吸收天地精華到一定的程度時，神龍會託夢要求換個地方。原本我們是在清溪的鬼谷的，可是有一天，神龍託夢給師父，也就是你的師祖，要求把鬼谷門的祕寶轉移到南坨山這邊來。隔天，師祖就把為師以及你的師叔－至亨道長一起找來，宣布了這件事情。你的師叔至亨道長天性聰明，智慧過人一等，雖然比起為師年紀要小，可是不論在法術，武功，甚至於修為等等都超過為師許多。當時師叔自告奮勇請纓，表示願意跟為師兩人一起，護送鬼谷秘寶到南坨山。

師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扭不過師叔的請求，讓為師跟你師叔兩人帶著祕寶出發了。

當時，我們也不知道鬼谷門的祕寶到底是甚麼？只知道說，這個祕寶可以大幅增強修道者的法力，但是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這個秘寶的，必須要是心念純正的人，才不會受到祕寶的影響造成自己被黑暗吞噬。

「被黑暗吞噬？師父，這是什麼意思呢？」

「為師也不清楚，只能猜測是說，輕一點的就是瘋了，重一點的可能就入魔吧？如果當時為師能提早發現，阻止你師叔，或許你師叔也不會被黑暗吞噬了…唉！」

師叔被黑暗吞噬了？也就是瘋了…武功高強，聰明過人而且還發瘋變態的人…李淳風腦筋裡面浮出了「厲山飛」的身影…不會真的就是他吧？

為師繼續說…當時為師跟你的師叔兩人日夜兼程，不到半個月就來到南坨山。我們合力搭了這間木屋，開闢周圍這些田地，栽種果樹，並且把鬼谷秘寶供奉起來。這樣又過了半個月，有一天你師叔突然問為師：你知道鬼谷秘寶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為師搖搖頭說不知道…師叔神秘兮兮地說道，他知道是什麼，因為他偷偷拆開了貼在裝著秘寶的銅箱子上面的符咒，把秘寶拿出來看了…是一把小小的黃金刀子，沒有刀鞘，刀身的材質好像是象牙還是和闐玉吧？還有一張小小的紙條寫著：「法術之王，龍角金刀。」

為師當時大驚失色，連忙責備師叔，怎麼可以違背師祖的命令偷偷打開秘寶呢？

當時師叔也沒說甚麼，就是一直跟為師道歉說他不敢了，這事情千萬不可以跟師祖說，為師想想，這事情就這樣算了，沒再繼續追究。

但是為師萬萬沒有想到，師叔受到內心慾望的驅使，每天都打開秘寶的盒子把秘寶拿出來研究把玩…就這樣內心的慾望不停地被放大…有一個大雪天，毫無徵兆地，你的師叔帶著秘寶逃走了！

為師當時發現秘寶與你師叔都不見了，內心萬分著急，趕快出門查看，循著雪地裡的腳印走，才發現其實你師叔沒有走多遠，他就坐靜雲觀後面的樹下，詭異的是，他竟然在大雪天裡裸露上身，將一把黃金的小刀插在自己心上！！

師父嚇壞了，想扶起你師叔，可是你師叔像是生了根一樣有千斤重量，扶不起來！

就在為師著急著跑回靜雲觀，抱件棉被想給你師叔披上的空檔，你師叔突然失聲狂叫，裸露的上半身出現了密密麻麻紫色的血絲，手臂上，胸口，肚子，甚至臉上到處都是…然後你師叔開始用手狂抓自己的臉，身體，動作雖然很慢，可是抓得非常深，甚至抓痕都流出鮮血，他也像是毫無感覺似地繼續抓。

那把插在你師叔心口上的「龍角金刀」，竟然自己慢慢從他胸口那地方浮出…真的找不到甚麼方式可以形容這種詭異的情況，就是從傷口浮一點一點慢慢浮出來…也有可能是很快就浮出來，但是當時太緊張了，為師的印象裏面那把刀浮出來像是過了一刻鐘那麼久。好像有看到你師叔胸部的傷口沒有立刻癒合，留下一個像一隻眼睛那種形狀的傷口，還留著血水。

為師拿著棉被跑過去，想給你師叔披上取暖，沒想到你師叔卻轉頭大吼大叫狂奔，消失在樹林的盡頭…為師一直追，但是你師叔武功比為師高，為師追不上…最終你師叔就消失在山裡面。

為師當時一心只想趕快找師祖來，沒有馬上回去處理掉落在地上的「龍角金刀」，就扔了棉被跑步下山，回清溪的鬼谷洞找師祖。後來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封印「龍角金刀」的符咒被你師叔撕爛了，連師祖也不知道那些符咒的由來，無法重新封印龍角金刀。我們也沒辦法靠近「龍角金刀」，因為靠近祂就會放大自己的慾望，我們只能在這附近架設了伏魔結界，日夜守在這邊避免生人靠近再被「龍角金刀」影響而發瘋…算算日子，這事情發生到現在，也有十五年左右了。南坨山裡面的花草樹木、蟲蟻鳥獸都因此受到劇烈的影響…可能這些生物心裡面的最大慾望就是食慾吧…所以被「龍角金刀」把食慾放大了，不停地吃，也不停地成長…最終這裡從本來好山好水的風水寶地，竟然變成現在這種詭異恐怖的妖魔棲息地。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師父說是贖罪，法術之王，「龍角金刀」的封印方法我也不知道，可能需要在適當時機能夢見神龍時再跟祂請教吧？

師叔真的變成了「厲山飛」嗎？

「那麼後來有找到師叔嗎？是不是能用『千里尋跡』秘術來找他呢？」

至元道長搖搖頭：「可能是因為你師叔曾經將『龍角金刀』插入心臟，受了影響，『千里尋跡』秘術找不到他…。」

「聽說他後來變成了江洋大盜…嗜殺成性…也有人說他已經死了…但是為師從那天起就再也沒見過你師叔…所以我是相信，他已經死了的這種說法。」

兩人黯然不語，師門不幸，連帶附近的老百姓受累。

「師父…先不說這些陳年舊事了，我們找時間研究看看怎樣再把『龍角金刀』封印起來，讓南坨山恢復平靜，這樣好嗎？」

「我想說…是不是您先診治一下梟姑娘呢？我看她怪怪的，口水不停滴下來…。」他拿了一片毛巾塞在梟解語嘴邊幫她吸口水，這種一直流口水的徵狀，似乎跟昨天村子裡面那幾個喪屍很像。

幫梟解語把了把脈，至元道長凝神不語…似乎在思索藥方或者解決方法…過了一會兒才說：「雖然看不到傷口，不過這個脈象是失血過多…這會需要靜養至少三五天。但這還不是甚麼大礙，麻煩的是…。」

雖然師父不講，李淳風也大致上猜到了，梟解語正在漸漸轉變成為喪屍。

「呣…為師想你一定也猜到了，梟姑娘這樣繼續下去會變成喪屍…常人受到『龍角金刀』影響，被剝奪意識沉溺在自己內心慾望中，變成喪屍大約是三天的時間…可是，她失血過多身體孱弱，雖然待在伏魔結界中影響幅度比較小，但是以她這種情況，只怕不到一個時辰還是會變成喪屍。」

啊？不到一個時辰，這樣子就連背著梟解語跑下山，遠離「龍角金刀」的法力也做不到啊！

「師父，變成喪屍還有救嗎？能不能再恢復成正常人呢？」

「唉…這就是師父罪孽深重的地方，師父在這邊十多年了，從沒有見過變成喪屍的人恢復成為正常人…成為喪屍之後只會在山間毫無意識地遊走，隨便亂吃草木或者腐爛的動物屍體…如果遇到人就會撲上去啃噬人肉。大部分山裡面的喪屍的下場是成為毒蟲的食物結束痛苦的殘生，為師能做的，就是每天入山收斂這些受害者的屍骨，略盡棉薄之力而已。」

果然是沒有辦法嗎？自己腦海裏面的風后前世記憶中，半點也沒有跟「龍角金刀」有關的法術…既然叫做「龍角金刀」，那就是神龍斷掉的那支角了。

「師父…不好意思這樣問可能很沒有禮貌…您在這邊這麼多年了，怎麼您沒有變成喪屍呢？」

「遲早會的，為師只是給自己下了鎮定心神的符咒，待在伏魔結界中被影響的幅度也會降低，但是這都是時間的問題…等再過幾年，為師更老的時候，身體支撐不住了，都有可能隨時變成喪屍的。」

要是梟蠻子現在醒著，一定是把自己痛打一頓，然後捲起袖子說：老娘就不信我不能解決這件事情！

總不能沒有她，自己就沒辦法解決問題了吧？

可是…能有甚麼辦法呢？沒有一種法術是治療喪屍的…之前也對村莊裡面那幾個喪屍用過了，半點效果也沒有。畢竟成為喪屍是受了法術之王「龍角金刀」的侵襲所導致，既然是法術之王所造成，一般的法術對喪屍無效可想而知。

法術不行，逃跑呢？法術只有在南陀山裡面，村民們沒受到影響，所以…這邊似乎有條出路？呣…為今之計似乎揹著她跑下山，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才是搶救她的辦法吧？

對了！之前想過，是不是讓心月狐附身，可以問出她現在身體的狀況呢？星宿應該比較不會受到影響，所以如果讓星宿附身，或許可以多撐幾個時辰，甚至跑下山去遠離「龍角金刀」的影響。

對！這個辦法好，附身之後就要她狂奔下山，以星宿的能力，應該不用半個時辰就可以跑回村莊了！

村莊那邊看起來是安全的，「龍角金刀」法術的界限就是那一道高大的城牆，城牆外面就再也不會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