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玦] 12.長得像蜈蚣的寶物需要吸血
作者: 冷擎
12.長得像蜈蚣的寶物需要吸血
「梟解語!又是妳!」才剛放下護住臉的手,就看到隊長氣沖沖站在前面,沒好氣問道:「妳有沒有看到銀色燕子?飛哪裡去了?」
「看是有看到…」呵呵,誰叫隊長妳自己找上門來的呢?妳既然阻止我去找救命恩人,那麼就別怪我挾怨報復:「好像…好像飛進房裏去了…。」
她隨手指著隊長的房間:「那間!我看到飛進那間!」
後面一隊太監聽到了梟解語的目擊證詞,不由分說叫道:「給我搜!」
劈哩乓啷一陣混亂,隊長的枕頭棉被乃至於衣服和私人物品甚麼的都被太監們粗魯地扔出了房間,堆得門前走廊滿滿的都是。
「各位公公手輕一些啊!」隊長還沒想到是梟解語故意捉弄,眼看自己的家當被扔得到處都是,飛奔過去雙手抱著衣服棉被,又不敢阻擋,只能一直哀求。
哼!隊長啊,妳的段數還是太嫩了,雖然說妳功夫在我之上,但是這個使心眼的本事,連本姑娘的小指頭都不如!
接著太監們搜完一間,馬上又開始搜第二間,梟解語其實也不知道那一列銀色燕子跑到哪裡去了。反正愛搜就去搜吧,我冷眼旁觀就沒事了。
不過就在梟解語得意洋洋看著隊長哀求太監的時候,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她的背後,伸手抓向她的後心。
「殺氣?!」曾經有大半年的日子在荒野中逃避官兵的追捕,梟解語早就把神經磨練得跟野獸一樣敏銳了,背後伸過來這一爪透出的氣息,沒能逃出她的第六感。
「喝!看我的大擒拿手!」大喝聲中,梟解語側身閃過魔爪,同時左手扣住刺客的脈門,順勢折過來,右手壓住刺客的肩膀,將偷襲的刺客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同時大叫:「快來人啊!有刺客!」這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也不知道是刺客武功太弱還是梟解語厲害,竟然一招就抓到趁亂想要偷襲自己的刺客!
「唉唷!」被壓在地上的刺客痛得哀嚎起來,他心裡面還想著,怎麼這個女生看起來纖細,力氣卻又比牛還大?
「還不快過來幫我逮捕刺客!這個人想要暗殺我!」梟解語大呼小叫起來,她覺得自己抓到了刺客是大功一件,所有人這時候都應該放下抓燕子的工作,聽自己的號令逮捕刺客才對!
可是,為什麼有刺客在這時候要偷襲自己?不管了,這事情讓大理寺去問清楚吧!
「唉唷!唉唷!」地上的刺客還在不停地哀嚎著,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看著梟解語把刺客死死壓在地上,沒有人反應過來,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梟解語!!!」隊長抱著自己的棉被枕頭氣沖沖跑過來,大吼道:「妳又在胡搞瞎搞甚麼?怎麼把祭天的大禮官壓在地上呢!」
「妳犯混了是吧?看清楚,這是今天祭天的大禮官,司天台的天文官,李淳風李大人!」隊長一面吼一面用棉被枕頭頂開梟解語:「快點放開李大人,妳把大人弄傷了!」
梟解語心不甘情不願鬆手退開,嘴上仍不認輸:「這明明是刺客,就算不是刺客也是色狼,他從我背後想偷偷摸我!」
她凶巴巴地指著被隊長扶起來的李淳風說道:「你一定是看我天姿國色,一時忍耐不住色心大發吧?真是噁心又獐頭鼠目的色狼!」
被扶起來的李淳風滿臉無辜,緩緩揉著剛剛差點被折斷的肩膀說道:「這位姑娘,本官沒有要冒犯妳的意思,本官只是想要…。」
「你只是想要摸本姑娘一把對吧?這還不算冒犯嗎?」梟解語仍然氣勢洶洶:「沒想到你小小年就色膽包天!」
「想摸妳又會怎樣?」隊長一把將梟解語扯過來:「李大人才不可能像妳想像那樣卑鄙齷齪,一定是妳不對,快給李大人道歉!」
我才不道歉呢!看妳們還能拿本姑娘如何?梟解語懶得回答,轉了九十度側身對著李淳風,抬頭四十五度角看著天空,雙手抱胸一言不發。
「梟姑娘?妳好歹聽本官把話說完,這件事情關係到國家的國運,非得要妳幫忙不可!」李淳風一臉嚴肅,正經八百地問道:「我,可以看一下妳的手臂或者是大腿嗎?」
蛤?本姑娘的大腿是你想看就可以看的嗎?你這色狼!
「啪!」響亮又清脆一記巴掌正中李淳風右臉頰,第二記巴掌揮到了一半,硬是被隊長給接下來。李淳風的臉頓時腫起了半邊。
「反了!反了!梟解語妳們全家都造反,現在妳連朝廷命官也敢打?」隊長一面把一臉怒容的梟解語拉開,一面吩咐道:「刀人小隊的,快過來抓住她,先關起來,等晚點娘娘有空的時候再審問她!」
「不…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銀色燕子應該是吸附在梟姑娘妳的手臂或者大腿上…剛才講話講太急了,沒注意到修辭…」挨了一巴掌固然委屈,可是銀色燕子的事情更重要,李淳風也只能繼續低聲下氣:「不然,請刀人小隊的姐妹們幫忙看看也可以的?好嗎?」
你這色狼還在胡言亂語甚麼?
銀色燕子吸附在我的手臂上?大腿上?
怎麼可能?本姑娘一點感覺都沒有,連一隻蚊子叮都會覺得癢,怎麼可能那十幾隻燕子抱著本姑娘大腿都沒感覺?
梟解語仍然是劍眉直豎,沒說話瞪了隊長一眼,然後甩甩右手,甩甩左手,踢踢右腿,踢踢左腿,搖搖頭不爽地說道:「不用拉開來看也知道,燕子不在我身上!你們還是趕快去別的地方找吧,在這邊耽擱太久燕子飛遠了可就找不到囉!」
李淳風微微閉上眼睛,凝神想了一下,又緩緩睜開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道:「梟姑娘,本官可以確信,銀色燕子,或者應該稱呼牠正確的名字,『九曲龍尾』,就在妳的右手臂上。」
「你胡說!老娘今天非揍扁你不可!」本姑娘生平最氣不過被人栽贓,尤其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指控,燕子明明飛走了!她掄起拳頭就要揮在李淳風的肚子上,卻被隊長一把扣住脈門,「唰!」一下撕開了衣袖。
「嘩!」庭院裡幾十個人不約而同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像是看到了甚麼驚人的東西。
梟解語自己更是眼珠子差點凸出來,同樣是張大嘴巴,可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映著陽光,一條亮銀色,看起來像是蜈蚣樣子的臂環剛剛好從她的手肘延伸到手腕,而且,蜈蚣的腳看起來深深嵌入手臂的血肉之中,不時還以人類呼吸的頻率微微閃著青藍色的光芒。
見鬼了!這是梟解語混亂的大腦裡面唯一能清晰聽到的聲音。
「哼哼!妳還想賴,這下子人贓俱獲,再嘴硬啊?」隊長冷冷地舉高了梟解語的手。
無力反抗了,這次真的是一敗塗地…梟解語怎麼想怎麼不明白,這噁心的銀色蜈蚣是在甚麼時候吸附在自己手上的?不是一列燕子嗎?而且不是飛走了嗎?
眾人都還愣在那邊的時候,幾個太監瞄到一個身穿三品官服的官員來到庭院,紛紛拱手退開侍立兩側,儘管太監們需要認熟各官員的長相、姓名與職稱,可是今天參加祭天的官員太多了,實在沒辦法一下子認出來。更何況皇上有令,「男人未經皇上許可,進入掖庭者斬!」,這官員膽敢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來,太監們意會,當然是領了皇上的口喻來的。這個官員筆直走到梟解語、李淳風兩人的前面,拱手說道:「李大人,放在太廟中祭祀的『九曲龍尾』無緣無故飛上天,吸附在這個刀人的手臂上,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吸食人血,飢渴難耐的緣故。」
「皇上要本官將這位姑娘,也就是『九曲龍尾』的宿主帶到司天台暫時先用符咒結界關押起來,等『九曲龍尾』吸乾了她身上所有的精血,又被困在符咒結界中,到時候就可以輕易將這個鎮國神器收起來,放回太廟之中了。」
李淳風沒見過這位大人,不過他說的是實情,關於「九曲龍尾」需要寄宿在人類身上,吸食精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於是他也拱手回禮,先客套問道:「請恕下官無禮,敢問大人如何稱呼?」
「李大人別客氣,我姓趙,是新任的兵部侍郎…。」
「既然皇上有令,那麼就煩請趙侍郎將這位梟姑娘帶回司天台吧?」李淳風恭敬地說道:「下官每天都會到司天台觀察星象,也會特別留意『九曲龍尾』的情況。」
蛤?這個銀色的蜈蚣會吸食人血,直到宿主全身血液被吸乾死掉為止?
我不要啊!我還想活著去找救命恩人,我不要就這樣被吸乾死掉啊!
「喂!兩位大人,本姑娘在掖庭這裡日子過得非常快活,就不用勞煩你們帶本姑娘去司天台了,是不是現在大家想個辦法,把這蜈蚣…你們說是『九曲龍尾』是吧?想個辦法把祂拿下來,換一個身體壯一點的,血比較甜的宿主是不是比較好?」梟解語說著說著,兩眼飄向了抓著她的手高舉向上的隊長:「咱們刀人小隊的隊長身強力壯,絕對是比本姑娘還要適合的人選,你們說對吧?」
「梟解語,妳還真是冥頑不靈!」隊長狠狠瞪了她一眼:「兩位大人別聽她胡說,其實她心裡面樂得很,高興得都有點胡言亂語了。」
隊長嫣然一笑,又說:「我們隊上的梟解語,你們看這身材臉蛋,就是天姿國色,而且還年輕,這『九曲龍尾』還真有眼光,這麼一挑就挑中了咱們掖庭第一美女。」
說著,左手撫摸了一下緊緊吸附在梟解語手臂上的「九曲龍尾」。
「唉唷!」瞬間「九曲龍尾」像是一條活鱔魚甩了起來,拍在隊長的手上,隊長疼痛失聲叫了出來,用右手抓住左手,神色蒼白冷汗直流,應該是劇痛難當。
梟解語的小隊長賀若蘭連忙上來扶住隊長,看了一下,說是手骨被打斷了,得要先行告退敷藥接骨才行。
「梟姑娘,妳也看到了,『九曲龍尾』不是隨便選一個宮女就上去吸血的,選擇妳一定有原因…如果硬是要把祂拔下來,有可能妳會當場七竅流血死亡!」趙侍郎嚴肅正經地說道:「妳就跟我走吧,我們會派人給妳好吃好喝的養著妳…至於『九曲龍尾』要吸血吸到甚麼時候才算吸飽了,這點我們還真的不知道。」
「只是,從前被『九曲龍尾』挑上吸血的,最終都被吸成乾屍,還沒有人生還的。如果妳肯乖乖待在司天台祭壇的符咒結界裡面,或許還可以活久一點。」
真是晴天霹靂!隊長挨了「九曲龍尾」一鞭,被打斷手骨的事情梟解語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心裡面真的是萬分期望,被打斷手骨的是她自己,「九曲龍尾」換成寄宿在隊長或者其他人身上,反正誰都好,就不要是我。
只要被吸血,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救命恩人…覺得自己應該是再也見不到救命恩人,那個帥氣英勇的金甲白馬騎士,頓時支撐自己承受所有苦難的希望開始破滅,一向堅強的梟解語抽抽咽咽痛哭出來。
「咖噹!」一聲,梟解語自己扣上了腳鐐,將鑰匙遞給趙侍郎。趙侍郎仍然面無表情,帶著李淳風離開了司天台下面的祭壇。臨走前李淳風還有點同情可憐梟解語,悄悄對她說道:「我想說『九曲龍尾』會從太廟裡面逃出來,應該是因為受到我祭天時候法力的影響。」
「梟姑娘,看妳哭得這麼傷心,我內心覺得很歉疚…這樣,妳快別哭了,我會想盡辦法幫妳把『九曲龍尾』從妳手上拿下來,這樣妳就不會死了。」
這個色狼其實人還不壞,絕望中的梟解語淚眼汪汪看著李淳風,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你人真好…。」應該是不好意思吧,梟解語這一生中還真的沒跟別人說過謝謝,她最想說謝謝的是救命恩人白馬騎士…所以,這句道謝的話細得跟蚊子叫一樣,她也不知道李淳風是否有聽到。
看到所有人都走了,她無力地癱倒在一旁的軟榻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早知道當時就把心一橫,一刀抹了自己脖子,跟家人一起死了也好…如今落了一個被甚麼「九曲龍尾」吸血而死的下場,無法見到日夜想念的恩人…想著想著,眼淚又滿溢出來,從太陽穴旁邊滴到榻上。
梟解語,妳的堅強都是自己裝出來的,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妳怕死,妳只是逃避,結果最終還是逃避不了死神的鎖鏈!
唉,從莫名其妙被「九曲龍尾」寄宿到現在,想想其實自己也在逃避,不肯承認已經被寄宿著並且被吸血的這個事實。她用左手拉開右手的袖子,仔仔細細端詳了看起來像是銀色蜈蚣的「九曲龍尾」,幾十對爪深深鉗入自己的手臂之中。她小心翼翼地試試看能不能將蜈蚣爪子與自己手臂的皮膚分離…扯了幾次手臂的皮,發現爪子根本就像是從自己手臂上長出來那樣,毫無縫隙地與皮膚結合了。
她盡量輕手輕腳的,畢竟剛才隊長才摸了「九曲龍尾」一下就給打斷手骨頭,如果自己不小心摸到了,下場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看這樣子,一時三刻也無法把「九曲龍尾」從手臂上拆下來…很奇怪的一點,不知道是「九曲龍尾」完全沒有重量,還是因為被祂吸附之後手臂的力量變強了,完完全全不會感覺到「九曲龍尾」的存在,真的就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那樣。
吸血中的「九曲龍尾」偶而會閃過一道青藍色的光芒,如果不是因為她經歷過荒郊野外逃生的日子,已經不怎麼怕蜘蛛蜈蚣之類的毒蟲,換做是從前那個快要當上郡主的自己,應該是被嚇到尖叫不止吧?她把袖子蓋好,思緒亂七八糟,想到過去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間消失無蹤,自己一個人無依無靠,本來還覺得掖庭的生活雖然苦,可是至少不愁吃穿,現在卻又回到一個人孤零零的情況了。
那個色狼李淳風,不知道可不可靠呢?他那麼年輕,看起來稚氣未脫,哪裡來的本事幫我把這蜈蚣拔下來呢?
只是哄我的吧?
想到從前,還沒家破人亡的時候,生氣了總是有人哄著,一陣心酸淚水又不停流下。
哭著哭著,不知不覺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