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冷擎

2.遭竊

戰國末年，正值風雲變幻的時代，凡是志向遠大，膽識過人，而且還有超凡野心的梟雄，都不甘心只是拜在一個平凡的老師門下，他們追求的智者，是當世唯一傳授帝王學的鬼谷子王詡。

是任鬼谷子王詡是風后轉世而來，世代擔任鬼谷派的掌門人，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完成千年的承諾，找回被蚩尤族人帶走的龍角與龍尾，喚醒沉睡在龍玦裡面的應龍，得到龍族預知未來千年的法力。

透過神龍的法力，喚回了前世記憶的鬼谷子王詡心心念念也不曾忘記這個承諾。

只是，昨夜他驚醒之後就輾轉難眠，因為睡夢中應龍托夢告訴他一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經過千年的休養，應龍已經恢復了法力，就只等著鬼谷傳人找回龍角跟龍尾，施法用「風后八陣結界」將應龍的龍角與龍尾拼湊回去，就可以回歸天庭。

好消息固然讓王詡欣慰，但是接下來的壞消息才是他苦惱的原因。夢中應龍那沙啞蒼老的話語仍然清晰地縈繞在他的腦海中：「明天，第一個龍選之人，願意用靈魂交換君臨天下法力的人，將要來拜汝為師…。」

「然後，汝要故意讓他把龍玦偷走…至於龍玦離開鬼谷之後會落腳何處，吾會在適當的時機託夢給汝。」

讓王詡憂心忡忡的是龍玦即將離開鬼谷，這表示龍選之人即將運用神龍的法力，在中原大地掀起劇烈的動盪與戰亂。

但是，他無權阻止應龍決定要做的事情，因為，風后與應龍的交易並不包含干涉應龍任何的行為。

龍族沒有感情，也沒有七情六慾，世界的殺戮與腥風血雨在祂眼中就如同萬物生長消滅一般自然。

閉目養神之後，王詡走到了鬼谷學院後面隱密的山洞中，打開了暗鎖，取出一個精巧的銅盒子，帶回到自己書房，放在書桌上。也才盯著這個銅盒子怔怔出神了一會兒，一個小童子就冒冒失失地跑進書房大叫道：「師父！師父！外面來了一兩百人，擋也擋不住，說是要拜您為師！」

沒見過大場面，慌慌張張是正常的，等小童子站好沒那麼喘了，王詡才和顏悅色緩緩說道：「別慌張，來的人只是派頭大了一點而已，那幾百個人都是隨從，你找大師兄盧生去跟這群人的首腦說，師父只收他一人，其餘的人請回吧！」

小童子抓抓頭，轉身一溜煙跑了，還沿路大叫：「大師兄！大師兄！你在哪裡？」

大師兄盧生把這群人的首腦帶進來了，介紹道：「師父，客人正是趙國首富呂不韋。」神色中帶著極度的興奮，畢竟趙國首富不是一般人說見就可以見到的，盧生快要學成下山了，如果能找到一個金主，資助自己著書立說，名揚天下並不是甚麼難事。

身材高大的呂不韋，衣著華麗，綴滿了珍珠瑪瑙等珍貴的寶石，聽盧生的介紹也只是微笑著不說話，對自己的財富與權威有滿滿的自信。他不用說話，單單趙國首富這身分就足以讓所有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了。

王詡精通陰陽五行，對於面相之術也頗有心得，看得出來呂不韋未來必然是富貴不可言喻…可是，就一個龍選之人來說，呂不韋並沒有帝王之像啊？會不會是應龍搞錯了呢？而且呂不韋身為後生晚輩，來拜師竟然一點恭敬的姿態都沒有，看來城府很深吶！

「呂公子已經是趙國首富，請恕貧道眼拙，看不出來公子想要學習的是鬼谷學院的哪個科系？」王詡看過太多人了，與其在這邊跟呂不韋使心眼，不如就自自然然地問他想要甚麼吧？

呂不韋的笑意更深了，他這時候才恭敬行禮說道：「沒錯，弟子金山銀山甚麼都有，甚麼都不愁。然而，弟子不才，上個月連續幾天都做奇怪的夢，一開始前幾天夢裡只看到隱身在霧中的神龍凝視著弟子…。」

「然後，有一天神龍開口說話了，祂問弟子：『用汝摯親的靈魂，來交換君臨天下的法力，汝是否願意？』」

「嗯…那是我們鬼谷派世代守護的龍神…祂會出現在你的夢裡，表示你是龍選之人。」王詡捋著自己的鬍子微笑說道：「那麼，你怎麼回答呢？」

「弟子是個生意人，拿別人的靈魂來交換君臨天下的法力，聽起來就如同商場上的圈套一樣，在弟子不明究理之前，不敢冒然回答…所以，弟子反問神龍，這個不用本錢的買賣，弟子很有興趣，但是需要多了解一些…說白了，就是要驗證一下交易是真是假？」呂不韋雙手抱胸，略帶防衛似地說道：「神龍聽了，只是交代了一句：『到鬼谷來找龍玦！』，然後就消失無形。」

「所以，弟子今天是來驗貨的，」呂不韋一副要展開商業談判的姿態說道：「弟子只相信金錢的力量，不怎麼相信用甚麼靈魂去交換的事情。老師您就開個價吧？多少錢可以買到君臨天下的法力？」

「哈！哈！哈！」王詡這下被逗樂了，這事情太難解釋，而且，這是神龍的交易，不在風后的承諾裡面，自己也不應該插手。看著呂不韋壓抑著隱隱約約不爽的表情，王詡興味盎然地說道：「神龍與你的交易，鬼谷傳人不能插手。不過呢…。」

「不過甚麼？」呂不韋有點急了，對於王詡這種慢吞吞賣關子的答案不耐煩：「難道還有其他人出價嗎？」才剛說完，內心立刻感到懊悔，怎麼不小心就露餡兒了呢？這樣子毛躁不就讓賣方看出我對這商品有很大的興趣嗎？慘了，接下來這鬼谷老頭只怕開一個天價，唉，呂不韋啊，你還是太嫩了！

「沒有，你是唯一的龍選之人！」王詡搖搖頭，仍然是笑呵呵地回答：「你要找的神龍就在我面前這個銅盒子裡面。」說著，用手指了指案頭這個精巧的銅盒子，又繼續說道：「我們鬼谷派的祖師爺風后，用法力將神龍封印在一塊玉玦之中，我們稱之為『龍玦』。」

既然呂不韋是來驗貨的，王詡也不藏私，拿起了小銅盒子招手要盧生過來，請他遞給呂不韋看看？

銅盒子沒有鎖，呂不韋萬分期待，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沒想到入眼的只是一片黑漆漆的普通玉玦，以他鑑賞寶物的眼力來估價，這片玉玦大概只有百金的價值。慢著！趙國的和氏璧不也是從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中挖出來嗎？生意人的本能告訴他，這其中必然有蹊蹺。

「呣…」他沉吟了半晌，抬頭看著正等待自己賞識的盧生，突然靈機一動，他把龍玦捧在手裡，轉向讓盧生看著，悄悄問道：「大師兄，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龍玦你看如何？」

盧生拜師這麼多年了，說真的從來沒見過龍玦，連聽都沒聽說過。左看右看也不明白這個龍玦是怎樣的寶物？但是他又怕講錯話失了身分，惹惱自己未來的金主候選人，只能故弄玄虛回答道：「這…這乃是世間罕有的寶物啊！我能隱約感覺到裡面寄宿著上古龍神的魂魄…唔…我快承受不了龍神的法力了，呂公子你快把銅盒子蓋上，貧道快喘不過氣了…唔…好痛苦啊！」他用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臉上冒出斗大的汗珠，逼真的演技連精明的呂不韋都信以為真，連忙照他的話趕快把銅盒子蓋上。這時候盧生才像是被從上吊的繩子解下來那樣，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握住了呂不韋的手感激涕零說道：「謝謝呂公子救命之恩！貧道只是看著龍玦就差點喪命，沒想到呂公子千金之身，在龍玦面前竟然絲毫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果然是龍選之人啊！」

他看呂不韋已經被唬住了，趕忙再補上一句道：「請容貧道日後能隨侍公子左右，以報今日救命之恩！」

呂不韋瞪大了眼睛，深深相信這裡面有神龍寄宿在其中了。不過鬼谷子這老頭，這麼高深莫測，故意釣我胃口…不妨，大丈夫能屈能伸，暫且拜在鬼谷門下，再從長計議也不遲。

想好了主意，呂不韋收起原本倨傲的姿態，一臉嚴肅恭恭敬敬將銅盒子交給盧生，盧生也不敢怠慢，將銅盒子妥妥地放在王詡的案頭。

「弟子不才，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粗俗鄙陋到只想用金錢來衡量神龍的交易…請鬼谷上人務必收弟子為徒，務必費心馴服弟子內心的妖魔，早日能承擔龍選之人的重責大任！」邊說著，呂不韋深怕鬼谷子拒絕，馬上跪了下去，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動也不動，內心不停地禱告著：「鬼谷老頭，你快答應啊！一定要答應！快點答應！」

「一切就順其自然吧！呂公子，既然你是龍選之人，要入我鬼谷門下，貧道當然是非常歡迎！」王詡捋著鬍鬚，點頭同意，又吩咐盧生道：「就麻煩大師兄安頓好呂公子，至於呂公子要研讀哪個科系嘛…呂公子既然對『君臨天下』這件事情有興趣，就先研究『帝王學』吧。」

盧生恭敬作禮，扶起仍趴在地上暗自竊喜的呂不韋，兩個人又對王詡行禮之後，轉身離開了書房。

自此，呂不韋就暫時在鬼谷學院住了下來。他天資聰穎，帝王學的要義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不到半年的時間，他早就已經遠超其他同學的水平了。當然，這半年他也沒閒著，有事沒事就去鬼谷子書房走動走動，計算著老師的作息時間，琢磨該如何拿到鬼谷子放在案頭的龍玦？

眼看時機成熟，呂不韋自己找了一個吉日，趁老師不在，溜進書房打開銅盒子，取走了裡面的龍玦，藏在懷裡。隔天他又若無其事地跟鬼谷子道別，說是要去探望年邁的父親云云，很快地腳底抹油頭也不回地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