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賓士 穿著亞曼尼

就能真正的快樂嗎?

至少此刻的我 不是這麼想

如果可以 我希望回到十年前

那個吃過期麵包的日子…………

法庭上 一面滔滔不絕的舉證

一邊偷偷看著法官的表情

雖然是好幾年沒見過面 但是她那

輕輕緊著眉頭的神韻 可是一點都沒變

彷彿就是十年前那個為了國考

一起成立讀書會的那個女孩

而今 人鬼殊途，嗯 我是指審檢分隸

平時想約吃一頓飯

都得看看手上有沒有對方的案子

要不要迴避

恍神間 我注意到我的聲音好像停頓了

一抬頭 果然 大家都在看著我

輕咳一聲 我低頭繼續論告

我注意到法官描了一眼手錶

我大概佔用太多時間了………

（冰塊 還沒溶化 你在看錶 我 笑的尷尬

你說 最近很忙 改天聊吧）

一顆三立方公分的冰塊要溶化

需要多久時間呢? 五分鐘 十分鐘?

可是一個身高五呎三吋的冰山美人

想要溶解她的心

可能得花上五年 、十年 都不一定會成功

尤其是當年大家都是苦哈哈的學生

都為了考試整天埋首書本

更沒有時間談情說愛

除了每周一次的讀書會外

大概只有離開座位去上廁所時

相遇一笑的點頭招呼吧

只是她從來不知道 就是因為她每天這一個微笑

讓我有每天走進圖書館的念頭

有繼續考下去的勇氣

後來圖書管因為施工暫停開放了

大夥都得換地方唸書 讀書會也無疾而終

我自然而然也失去了她的音訊

（其實有她的電話 只是 我一直不敢打

人家可是名校畢業的應屆律師上榜考生，為了考上司法官

再念一年；而我，退伍後連續落榜三年的混小子，差太多了）

離開了市圖 找了一家大學的圖書館

離開了一群共患難著戦友 我變的更加孤僻

幾乎每天不說一句話

早上七點出門 中午十二點買便當

晚上九點半閉館時回家

整整一天中 我發現我開口說的唯一一句話

竟然只有中午時 跟便當店老闆說的

：「排骨飯」三個字

今年再不上榜 我想我會把書本燒光

六法折成紙飛機

讓我的生命中 再沒有考試 再沒有榜單………

又過了幾年

那天 我看到榜單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真的是我嗎? 我疑惑中

手機裡一通又一通道賀的電話

我才真正確定我上榜了

第一件事 不是打電話回家

不是把手邊小六法撕光

而是打了那一通我長久以來一直想打的電話

只是電話那頭傳來：「您撥的號碼是空號」

的陣陣語音 我想 人生畢竟沒有十全十美的吧

狂喜中 留下一斯斯 遺憾…………

接下來的數年 我的人生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

受訓 實習 分發 分案 偵查 開庭……

又是匆匆數年經過

直到我正式分發至某地檢署任檢察官

我很快的以強悍聞名 因為我苦過

我痛恨那種不勞而獲 偷拐搶騙的犯罪者

對於那種作姦犯科的人渣 我一律求處重刑

如果法官輕判 我也堅持上訴

只是我才在忙碌中不經意的發覺

她 竟是一牆相隔 同地院的法官

稍一打聽她的風評 是一個以判決寬大聞名的女法官

她還認得我嗎? 我苦笑了一下

幾次法院裡的擦肩而過 她只是淡淡的笑笑

大概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我承認我的心悸動了一下

在首次相逢的那一剎那

但僅僅是那一剎那

之後 繁重的工作 又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與其說我喪失了勇氣 消退了熱情

不如說 我不想去回憶那一段慘澹的考生歲月

那種既非考生 又非社會人士的人生

閃閃躲躲親戚朋友 避開鄰居指指點點的日子

我不願意再回憶 我已經成功了

況且 我最討厭 檢警努力起訴後

却被院方輕輕判決的法官………………


論告完畢

法官問我有關刑期的意見

通常的我 都是要求從重量刑

只是在我開口之前 法官突然發言了

：「被告生長背景頗有令人同情之處，檢座應是過來人

，是否建議量刑時，多作斟酌?」

然後她第一次 期待的看著我

一瞬間 許多畫面閃過腦際

有讀書會的片段 有擦肩而過的笑容

翻到要爛的六法 不堪回首的考生生活

一次次放榜後的落淚

經濟的壓力 每餐以吐司果腹

沒錯 我也是過來人

不過 她怎知道呢?

回想落榜的那幾年 常常心生怨恨

差點為了賺快一點的錢 誤入歧途

總是在最後一刻 一股莫名的力量 又把自己拉了回來

如果自己不是金榜題名

而是自暴自棄 今天站在台下受審的

會不會是我?


我還沒有開口

不過心中 已經有了答案

我一項最聽你的話的

而我知道

你還是沒變 變的是我

你應該沒忘記 故意忘記的是我

我在法庭上 第一次說出了請法官從輕量刑

的字眼

被告聽到我的求刑

臉上似乎鬆了一口氣

而被告不知道 真正放下十年來心中武裝的

其實是我……………………

後記：考期將近 寫這一篇目的

本想替各位考生加加油

後來容入一個真實檢察官的故事

他在考試期間 聽說為了賺生活費

啥都作過

故事後段 是一次在法庭上

他自己反而被突破心防的經過

重新審視 自己的作風 並且作了修正

嗯 公門之中好修行

恭喜你 解脫了

而據我所知 冰山也被他溶化了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