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10 16:52:23電台站長VJ-BEN

放風箏的日子

「有誰還沒交便當錢的站起來。」「陳東義,你又沒交便當錢,明天請你家長來一下,下課。」教室登時吵雜了起來,同學們邊講話邊收拾著書包。東義頭低低的佇立在位置上,動也不動一下。阿康關心的走過來「東義,放學了,收拾東西回家了。」東義回過神來「哦!謝謝,知道了。」這才緩慢的收拾書包,淚水早已在眼框中打轉。

又到了最難堪的時間。每學期開學的時候,東義都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永遠不要讓人找到。「繳學費、繳便當錢,哦!天啊!這叫我怎麼跟阿媽說呢?」東義硬生生的把想要去踢路上小石子的腳給抽回來,「不能亂踢,這雙鞋子以後還要給阿弟穿。」思緒又回到阿媽身上,每回看到阿媽那雙難過的眼神,東義的心臟就被揪的緊緊的,酸痛的不得了。「我情願做任何事,只要讓阿媽不要難過。」好了,不想了,東義加快了腳步,還要回去做飯呢!

回到家裡,胡亂的弄了一些東西給弟妹吃。又傳來了阿媽的呻吟聲:「阿義啊!來阿媽這裡,開學了,要不要繳錢啊!多少啊!真對不住啊!阿媽身體不好,沒辦法出去工作,你跟我說要多少,我來想辦法。咳、咳…」阿媽勉強的直起身子,卻又弄得咳聲連連。「阿媽,妳快躺下,別擔心,阿爸已經給我了。」阿媽又用那種深沉難過的眼神看著東義,看的他的心一陣緊過一陣。「阿義啊!你是好孩子,別騙阿媽了,你阿爸好幾天沒回來了。唉!我這裡有二千元,你拿去繳學費吧。」

東義拿了錢,在心理盤算著,先幫阿弟繳學費,不夠的部分,向好朋友阿康借,放假再到他們家去打工來償還。「就這樣!」想到了解決辦法,整個人也輕鬆了起來。

窗外傳來嬉笑聲,「這麼晚了,誰還在外面?」東義好奇的探頭,原來是一家人在放風箏。兩個小朋友,一個三歲多,一個才剛學會走路,笑的非常開心,間雜著爸爸爽朗的笑聲,及媽媽溫柔的關懷。東義看著、看著,竟出了神…

東義家門外,有一塊不知所有人的畸零地,三角形的形狀,正好可供孩子們遊玩。他最喜歡玩的活動就是放風箏,每當爸媽在家,天氣晴朗的時候,他總會要求爸爸帶他去放風箏。若爸爸心情好,往往會應許他的要求。看風箏在藍藍的天空上飛揚,兩條尾巴隨著起舞,幸福、歡愉的感覺就隨著風箏盡情揮灑。

這是多久以前的記憶?好久了,久的讓人以為是夢中的畫面。原住民工作不好找,爸媽一直跟著領班打零工,雖不是富有,一家人卻也其樂融融。不幸地,一次酒後的爭吵,爸爸被列為拒絕往來戶,自尊心受損的他,開始酗酒維生,酒愈喝愈凶。清醒時,又迷上賭博,完全放棄了自我,沒日沒夜。

媽媽因此不知掉了多少眼淚,為了替爸爸還賭債,只好拼命接粗活,早也做、晚也做,身體因此弄壞了,病倒在床上好些年了,近一年來,情況愈來愈糟。

小學四年級的東義,有著異於常人的早熟。放了學,家事一手包辦,假日更是早早出門,在微透的晨曦中,找尋鐵罐、玻璃瓶、硬紙板…等回收物,「要早早出門才能找到好東西。」東義用老手的語氣跟阿弟講。小學二年級的阿弟最近也加入了拾荒的行列,收貨的伯伯同情他們,總是優先向他們拿貨,兄弟倆的努力,每個月也總有數千元的收入。

日子就這樣勉強的過下去,生活中的大波瀾,就是當阿爸回家要錢時,媽媽總是傷心的又哭又喊,爸爸總是粗魯的又叫又罵。東義此時最恨阿爸了,恨他又將虛弱的阿媽弄得這麼傷心,好幾次他氣憤的甚至想拿刀把爸爸給殺死,來結束所有的苦難。

又進入這個畫面了,東義希望時間能永遠靜止在這一刻。畫面中,他拿著風箏,笑的好燦爛,陽光斜斜的照射著,把一切東西都包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彩,阿爸在身邊也笑的好高興。「東義啊!阿爸的寶貝。」慈祥的聲音隨著高高飛起的風箏擴散、擴散。

美夢總是不持久,東義揉了揉眼睛,起床了,又要開始忙碌了。他將家人安頓好,背起書包,準備去上學。聽說摺108隻紙鶴,將之放入河水中,願望就會實現。東義已經偷偷的摺了幾十隻了,手心中緊握著昨晚摺的紙鶴,默念著心中的願望,『希望有一天一家人能一起去放風箏』,紙鶴漂浮在水面上,隨著溪流緩緩流走,陽光在紙鶴的周圍燦爛的舞動著。東義看著藍色的天空,心理充滿了無限的希望。

《作者小語》聯合晚報二月二一日報導:悲憐原住民孩童三分之一繳不起學、餐費。大人失業苦了孩子,校長、老師暫墊款,小朋友心理知道吃‘老師飯’用餐時頭都低低的。

當大家都在瘋狂樂透時,可知道還有一群人需要我們的關懷。當大家都在討論誰一夕致富時,可知道黑暗的角落中還有人無法溫飽。他們沒有權利選擇要不要來這個人世間,卻有活下去的權利。酒足飯飽的我們,誰願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