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07 17:43:49鯨向海

網路詩妖社群妖性簡述

●詩妖源起

如我們所知,約從九零年代中期以後,詩的疆界開始延伸到網路上,網路詩界誕生,詩的發表管道生態丕變。此後兩三年,網路現代詩作的發表主要以BBS(電子佈告欄)為主,許多年輕的寫詩者聚集在各大校園現代詩板;《晨曦詩刊》的誕生,就是BBS詩界向傳統平面詩界展示成果的代表性刊物。WWW上現代詩的發展早期可說只是平面文字的數位化,即使是1996年「詩路」這個最大的官方現代詩網站,最初也只是將大量的平面詩壇詩人作品key in 上網,並未提供網路寫手自由發表的場域。直到後來「詩路」出現「塗鴉區」,供一般使用者發表詩作,並和平面媒介合作網路情詩選,在「每日一詩」電子報選刊塗鴉區作品,以及出版網路年度詩選,才開始吸引了許多WWW的新詩寫手。當然WWW並非只有「詩路」這樣一個詩作的公開發表場域,另有諸多私人藝文網站也不斷誕生,惟早期詩作質量參差不齊,未能和「詩路」上的作品等量齊觀。

在2000年初誕生的網路原生報《明日報》所提供的個人新聞台發表場域可說是另一個網路創作的新起點。雖然在2001年二月明日報已宣布解散,但當時約由一萬五千個個人站台組成的新聞台卻在眾多台長們的奔走下得以存活。本文所介紹的「我們這群詩妖」社群,就是隸屬於個人新聞台十幾個逗陣群組之一的現代詩專屬群組。「我們這群詩妖」逗陣網可說是WWW甚具代表性的網路詩社區,由三十三個台長組成,每個台長皆為詩的創作者以及愛好者;這個詩社區平均每日皆更新十到二十篇文章不等,其中有半數以上是詩作、詩的閱讀或者詩的活動訊息以及詩生活雜感。這樣一個完整的網路社群不啻是預言了未來整個WWW詩界生態的發展方向以及可能的互動模式縮型。詩妖群組的台長群如阿芒,林德俊,楊佳嫻,邱稚亙,洪書勤,遲鈍,KIMILA(若驩),木焱,銀色快手,曾琮琇,紫鵑,廖彥博,劉志宏,鯨向海,翰翰等人皆曾在平面媒體發表作品或者獲得文學獎,甚至有些已經出版個人詩集;還有來自海外的一些創作者諸如fluffykiki,Levin等。詩妖的留言板上也不乏有其他詩友出沒(另外詩妖之外,整個新聞台組織尚有更多類似的詩站台會來此相互交流),如陳黎、鴻鴻、代橘、丁威仁、李長青、楊宗翰、可樂王,香港的葉輝、廖偉棠,甚至大陸的桑克等等不勝枚舉。

●詩妖精神

在無拘無束的網路上,詩妖的精神在於其擺脫了前輩詩人建構的龐大詩壇的陰影,無需理會某些惡質的傳統威權機制,可從心所欲為自己的詩開天闢地,讓詩創作回歸其純粹與獨立的本質。傳統的平面詩壇之於網路的寫詩者,跳脫了傳承的關係,彼此並非直系血親,而更像是旁系的分支;他們之間沒有服從關係,所以也不需反抗,是各自不相干涉的場域。但那卻並非全然棄絕,而是更可以採取一種觀望者的態度,讓彼此的觀點交互激盪。因為網路寫詩者絕對無法忽視傳統詩壇仍然供給他們成長的養分的事實(但是這種影響,可預測將隨著網路詩壇的茁壯,越來越薄弱);網路寫手也樂於衷心地對所有的好詩——不論發表場域與背景如何——不時發出讚美以及更可以毫無顧忌地提出批判。

●網路社群取代傳統詩社的功能?

遙想七八零年代新詩社詩刊動輒光芒萬丈興起,卻又急速在眾人的惋惜中殞逝的生態法則,詩人們的浪漫熱忱往往終究難敵現實壓力。九零年代後,成立新詩社的熱潮不復見於年輕一輩的詩人,詩路乍看似乎更形艱險。九零年代中期,網路出現,寫詩者集結上網,從早期各大專院校詩板到近期的WWW詩網站,許多新詩的愛好者透過網路彼此學習和批評;可說對年輕一輩而言,傳統詩社的功能已逐漸被更即時以及方便的網路所取代。現在的寫詩者不需定期聚會,日日卻可在網路上賞讀彼此最新的詩作,也可以用email在台面下熱烈交流,或者在網路留言板相互回應甚至攻擊;甚至傳統詩刊,都可以用網路的發表介面或者發行電子報替代。因此,寫詩者在網路時代,彼此間的詩交流其實遠比以往靠詩社維繫感情的時代要來的密集迅捷。以「我們這群詩妖」這個才成立剛滿一年的網路社群為例,或可窺見其中端倪。昔日明日報個人新聞網雖然目前已經移交由PChome管理,但是發表平台的模式仍然如舊。詩妖網乃是由個人新聞台再組合連結而成的一種組織。如果網路像是一個大型的展覽館,那麼這種「逗陣網」就像是把一件件性質相類似的作品聚集起來分區展示的「主題展示區」;而詩妖網的展示自然就是詩了。網路詩社群一方面維持了詩的個人性與私密性(而缺少傳統詩社常見的社性),但是一方面卻有擁有詩社裡詩人情感與作品交流的特色,並且無經濟上的負擔,也不需要動不動就玉石俱焚的革命情操;或許這是這個影像世代,到處是詩的坍方和土石流,繼續維持文字思考魅力的一條可暢行無阻的通道。

●街頭巷議氣氛的留言板

個人新聞台最生龍活虎的地方當屬留言板,閒雜人等川流不息,可能前一秒才出現最熱情的擁護下一則就是最勁爆的批評。諸如「我覺得你的作品寫得相當爛」或者「你寫的這種東西也能算是詩嗎?」之類直言無諱的留言雖偶爾可見;更多是一種噓寒問暖式的關心:「你最近的創作力很旺盛」或者「這是我這個月讀過最好的作品了」。而網路上一些傑出的創作者,雖常常受到一些熱情讀者的頂禮膜拜:「你真是一個不出世的天才,比一些成名詩人寫得好太多了。」或者「什麼時候出詩集呢?我一定第一個去買!」但是樹大招風的惡意批評也時時可見:「就是像你這樣沒有創意沒有風格一堆浮濫情感堆砌而成的東西使新詩走向腐敗之路的!」根據心理學家Leonard Berkowitz認為,幾乎認為任何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都會降低我們產生攻擊反應的閾值。某些網路現象研究者據此認為既然網路是一個容易產生挫折之處(如「全球等待」現象,匿名與空間距離,和網路關係的疏離),使得網路也容易產生火爆論戰。個人新聞站台的某些研究者(如 Sophie X),也曾提出個人新聞台「論壇式」風氣之難以形成的種種原因(諸如個人新聞台各自建立虛擬城堡的習性,禮尚往來的習性,不習慣在網路上長篇大論的習性等等。)。某些從平面轉戰網路的詩學研究者,也曾對詩妖留言板某些討論慣性提出批評:如其所呈現的論述,指涉「現象」多於討論「文本」;其中許多不理智的批評乃出自於一種「打著反霸權而樹立新霸權」的心態等等。常常有人質疑網路詩界和平面詩界並無不同,無須大張旗鼓強調出網路詩界的獨特性。但是光是從網路上的詩學交流與討論的模式,已有異於以往傳統的詩刊動輒「大部頭論述模式」或者詩社的「口頭聚會閒談模式」——如今我們得以透過「網路書寫」與他人表達更深層思考中的「自我」(相對於一般口語交談),卻又可兼具巷議街談般親切的「隨性互動」(相對於嚴謹的論述)。因此,即便網路上的文本尚未與傳統平面上的文本產生明顯差異,網路詩界的諸多詩說詩學交會的壯麗景致仍值得我們投注「異樣」的眼光。

●網路不同於平面媒介的功能與價值觀

許多詩人總會懷念詩社蓬勃發展的年代,那在美學迥異和詩想悖反的意識型態中,意興風發、砲聲隆隆,為詩奮戰的歲月。台灣詩文學過往一大部分正是由於群集結詩社,創辦詩刊,提供園地發表詩作,乃竟其功。在這個沒有詩社卻仍有詩熱情的年代,網路可以是另一個讓寫詩者相濡以沫之處。即便如上述,論者曾指出個人新聞台「論壇式」風氣形成的困難,但是「詩妖」仍算是較常發生論戰的一種網路族群(和寫詩者的革命性格有關?),不論是對名詩人的攻擊與捍衛;或者某些網路讀詩會的舉行(如,詩妖曾經舉辦維持一週左右的夏宇讀詩會。);或者在新手問詩(網路其實逐漸擔負了培養下一代寫詩者的責任)越來越多人因為上網而對新詩產生興趣)的回應上,都激盪著多元而互不相讓的價值觀。網路社群沒有社長,沒有主流信念;在此發表場域,寫詩者可以對前此的詩壇及其創作表現進行批判,卻也可以呈現對若干典範的認同甚至崇拜。從語言意象的轉換到題材主題的選擇,並沒有一種統一的流向,而是散漫肆意地開疆闢地。它的意義顯示在詩創作的普及化與多元性上,各種在詩史上出現的詩風格都可以公平地被推崇或者鄙棄;對藝術生命的追求、詩作唱和交流,甚至媚俗現象,都可在同一處場域彰顯出來。在有人把詩視為生命來經營的同時,就是有人只想把詩當成遊戲還是嬉遊的工具。寫詩者關心的事物並不相同,對個人新聞台的參與程度與忠誠度也不同。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有人要用一種文學理念來規範,反而是一種類似法西斯的作法。而多元價值也產生在難得於平面媒體見到的,對於某些詩壇權威的直接反抗,以及對某些詩集的直覺批評,這種批判固然顯的任性而草率,但卻顯示出將某些倫理關係,威權關係去除之後,網路批評的自由度無限寬廣。

當詩社們面臨了解體的危機,所有寫詩的人都淹沒於士農工商,淹沒於媚俗的創作之流,網路上可以保留詩的熱情,集結世界各地寫詩與讀詩的力量。寫詩者可以不用再面臨那種寫還是不寫的生死關頭,網路就在眼前,鍵盤就在手指底下。詩人一方面仍然過著忙碌俗世的生活,但是來到網路入口,他們可以把那些繁忙瑣事暫時拋卻腦後,因為忠實讀者正飢渴地等待著他們的詩。也因此,某些網路創作者特別依賴網路,簡直已經到了沒有網路就沒有詩的耽溺境界。曾經一個詩友因為網路暫時無法連線,而說:「T大的網路依舊圈叉中,漫長的夜晚,沒有網路的我真是痛苦萬分,只差沒有去跳辛亥路大水溝而已。」目前網路和詩創作者就是維持著這樣一種生死存亡的關係。甚至有許多詩友表示,如果沒有網路,自己根本也不會從事詩創作。

●詩妖的定位問題

詩妖之中,也有人對其未來感到憂心,進而提出建言,甚至引發論戰。譬如,木焱曾經以一篇《詩夭現形記》批判詩妖們:「沒有文學目標!沒有精神導向!沒有開創革新!」,藉以質疑詩妖群組是否有集體的創作理念以及美學思考。因此引發了關於詩妖定位的問題,以及創作本身是很自我的,很生活化的,用一種文學的導向來領導這麼多異質的聲音是否太過威權之爭。有人提出,詩妖群組是一種多元並存的創作團體,但是應該著重於理論的研究和彼此創作的質疑思辯,而不是流於友誼性的寒暄。銀色快手並言及「不管是前行代的同仁詩社或是以詩刊所聚集的一批人,這些組織模式,都逃不出政治操作的手段,有組織就要有人負責,有人承擔組織的成敗和信譽,有人要積極對外連絡不時要辦辦活動,這些原與創作毫無相涉,組織化的結果是人際關係複雜化了,寫作的意圖不單純了,但組織化的好處是有共同的方向努力,固定時間聚會或討論相同的議題,對長遠來看則是好的,但現實中的詩社往往撐不到幾年就分崩離析了,有沒有想過原因何在?」他指出在網路上並無太過組織化的必要性,因為「網路是沒有主體性的,網路的本質是自由的,若有人去限制其他人的自由,肯定會被淘汰的。」由此可見詩妖中,有人抱持著革命的熱忱,甚至以再次引起一個文學風潮或者倡導一個新時代的精神狀態自我期許,木焱便曾說「詩人更加要去關心自身以內自我之成形,與自身以外時代之阻抗。」但是也同時有人認為這個時代,並沒有人可以登高一呼,逼迫四方皆聽其號令。認為若所有人的詩與想法,都可以用一種精神一種理念一種美學去規範出來,其實是落入了往昔主客體對立的二元文學觀,那是走回頭路了。

在此類眾說紛紜的討論中,往往可以使詩妖們逐步凝聚一些共識。雖說,乍看之下,詩妖群組強調的是創作的自由度以及生活化,確實沒有朝什麼偉大的精神導向之類的路在走,但是至少是一個比較具規模的網路社群的構成,其發展模式,在未來的網路發展上是相當有意義的——那既不同於以往的BBS站有什麼站長或者版主的威權體制,也不同於散亂的無焦點無組織化的個人網頁,而是一種全新的網路群組結構。或者真的能夠在這個沒有革命氣息的年代,再為我們帶來一些奮鬥的熱情也說不定。


註:2001年發表於乾坤詩刊
當時詩妖首頁網址:http://ourpaper.ttimes.com.tw/user/monster/main.php

餛飩 2012-07-30 16:03:34

看到詩妖這個名稱我笑了.
大概只有詩心濃到骨子裡的人, 才有可能想出也才敢寫出這種名詞.

wwsh 2011-07-16 11:16:04

不知道要怎麼向你表達我的心情,
你寫的作品陪我度過很多在我非常難過或是無聊的時候
我把這裡當成是火影忍者每個禮拜出刊的地方
每次都會來這裡點一下。
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你寫得讓我很感動」
我也不知如何跟你說,在我生命需要註解的時候,我是如何不經意的朗誦出你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