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中聽德布西
親愛的妹妹:
或許妳很難發現這篇網誌。
我也不知道今晚的我,為什麼會突然想買一張德布西的CD?又為什麼在寒夜裡聽優美細膩的德布西,就開始想寫信給妳。
印象中我從來不曾正正式式的寫一封信給妳。
自從知道妳即將為人母之後,我的心中就時時充斥著一種難言的感動。長大的妳一直是很清瘦精緻的模樣,會孕育出一個清瘦精緻的小孩嗎?記得多年前到妳工作的服飾店,第一次見到妳養的小貓,牠怯生生又瘦弱的溫和模樣,就像是妳溫柔乖巧的縮影一般。
一次為了牠貪吃塑膠袋口吐白沫而著急的打電話向我求救,妳因為擔心無助而說到哽咽起來,在我想像中,那就是妳身為母親的形象,脆弱溫和而充滿感情。
然而小時候的妳完全不是現在這般文靜的樣貌,相對於自私又自我的我,妳是活潑的、奔放又慷慨的,對這世界無所顧忌,勇於冒險犯難,善良並且無防備,像個小男孩。青春期挫折了妳,經歷了波波折折轟轟烈烈的二十年代,妳終於才來到安穩靜好的日子,成為女性化的、撫媚的女孩。
妳在我未滿一歲半時,就來到我的生命,變成跟我搶奪父母愛,同時也陪伴我一起過童年的友伴,此後,不論做什麼,一直有妹妹的存在,我被大人設定穿了紅色的衣服,變成小紅帽,妳便只能穿藍色系,成為叛逆野性的藍色小孩。我很抱歉。這太過理所當然的邏輯,剝奪了妳內心成為小女孩的夢幻。
我很抱歉自己一直專注求表現,忙著經營自己人生,爭取和比我們更年長的堂哥堂姊遊戲,而一直疏忽了妳,記得上幼稚園的時候,我不曉得為了什麼事,第一次惡劣的伸手打了妳,事後我躲在棉被裡大哭,深深的為這舉動懊悔。這是,我的祕密。
有一個時期,妳像不停搭錯火車一樣,輾轉復輾轉,離家千萬里。但是我知道妳離家越遠,越掛念我們的家,因為小學六年級的妳,被選為田徑隊,在班上很出鋒頭,卻招來另一些女生的嫉妒,在工廠的門廊外,妳告訴已是國中生的我,沒關係,最重要的就是家人了,家人好就好,跟同學不好有什麼關係.....我很心疼,到前一陣子妳在電話中跟我講夫家長輩的事時,我又想起了這個心疼的感覺。
當別人告訴我,妳的妹妹很叛逆時,我清楚的知道別人都誤解了,妳是父親最貼心的小孩,總是勤快認真的幫忙工廠的工作,從不抱怨,妳是最尊重母親的小孩,因為妳從不當面抵抗她強勢犀利的作風,也許妳明白她是外強中乾。與現實相反,小時候的我一直計畫離開家出外闖蕩,而妳始終想待在家,卻遭遇逼不得已的際遇。
那年我到高雄看妳,妳把租賃的套房打理的無比簡潔,也將我照顧的相當好,同時又積極去上班。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跟自己的手足有了朋友情誼。
很抱歉,妳為我做了許多事,而我卻幾乎沒有照顧到妳。我算是一個失職的姊姊。
所幸命運將妳安置到一個不錯的搖籃裡,從此以後妳可以更自在、自信的表現妳自己,充滿運動細胞和美術天份的妳。
這是新的開始,祝妳幸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