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01 01:34:47廖經元

陪我ㄧ起看彩虹

肯定有救贖是你無法企及的。美夢成真的SNOW DANCE從新買的MP3播放出來之際,你詫異那就是從前便很想尋找的歌曲,卻因為分享檔案過於粗糙,你聽不清,那滿佈顆粒狀的恍惚音調到底是不是你熟悉的那首歌。世界微微傾塌,天花板間隙有砂塵瀉下,有什麼秘密你考慮著思索著,百思仍不得其解。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你關注自己大二的援交與嗑藥小說,重複被所營造出的生澀濃郁氛圍擊倒。那樣真實而殘忍的書寫過程,整整三個月,令你寢食難安。

你不知不覺已經陷入了一座晦暗的空間,求上不得,下遁不能。似有烈火由你腳底慢慢、慢慢地簇燒上升。你遺忘了自身名字,你痛苦掙扎,你恨自己,然而這樣的恨意是好的,總比世上大多數人永遠對自己最為黑暗的那點視而不見還要有些自知之明。

你習慣用肉體與不同的男人交換瞬間的心得,美麗的青春即使初初璀璨,陽光映照下,你顯得莫名疲憊。

世界早就荒蕪一片,你還眷戀什麼?企鵝逃離南極,白熊遷居熱帶,血鸚鵡跑去參加減肥課程,所有動物不理會諾亞八股的教誨,他們做自己心底最想做的那件事,而如此行徑,與你相仿。你離經叛道的孤僻行為,自恃甚高的鼻樑下,到底有幾根毛值得你如此驕傲?聰明的人,用很短一段時間找到自己出路,且善加規劃往後所要奔去的方向,但你,你這樣一位無用廢柴,除了偶然書寫與短暫閱讀,旁人實在不明白你的存在給這個荒涼世紀多少意義。

可是死亡,你又鼓不起勇氣。幾顆催情藥物下腹,你雙眼迷濛飄搖,景物瞬息萬變,每一陣風襲至,你與背景齊齊東倒西歪。適才的電音似乎尚未遙遠,你已經比週遭一切相距更遠,他們三言兩語,嘻笑同聲,在你意識底層仍舊緩慢一步。會不會神在誕生你的那頃刻,無聲地取下你體內某一只最為精密細緻的零件,導致你面對萬事萬物,都顯得低能,每道路標,佇立眼前,對你而言,皆彷彿異域焰誌,燃燒著你吋吋木製的肌膚。

對抗時間,是你唯一不變的堅持。一種何其明媚何其無辜何其漫無目的的目的啊!就連現在你指下的文字,你都不奢求有人肯花費幾秒中匆匆一瞥。那麼,你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嗎?你不斷上下求索,挖空身體,聽微雨穿簷,沉入了心底,答案呢?你笑了笑,一句話也不願意說,只背對著普羅大眾,向遠方喊道:終有一天,將會有下一個魏崙走向你的。

你根本否認天堂,卻媚俗跟隨大家誦讀某些經典篇章。然而,你明白自己一定會下地獄,世人會將唾液啐至你的臉頰,大聲吼出你所有該死一萬次的罪。SO WHAT?本來嘛!除了生理的死亡你未嘗經歷過,精神層面的斷骨以及發炎潰爛,你幾乎無能倖免。你很怕痛,但是精神的痛,那樣撕心裂肺的苦疫你則猶如歷練了生生世世。莫名地,有股力量牽引你,呼喚你,去到下一個更溫暖潮濕的亞熱帶。你知道,那裡匯聚了世上所有十惡不赦的罪人,他們都想要重頭開始,卻了無機會。日日夜夜,現實如夢,你好不容易撥開兩側鬱林深葉,沿途崎嶇婉轉,顛圮的石子路三不五時阻礙你,可惜你文明的球鞋已經難能負荷,渾身勁辣的象徵盡皆毀壞,鳥鳴飛猴營造恍恍悠悠的隔世之感,你起先納悶許久,復舉步朝前,四散的藤蔓、根鬚,像哀怨的女鬼抓緊你的腳踝不放,縱使一切墜落,你的生命照樣煢煢發光,那樣螢光綠的愁苦眼神,是苦行曠日的老僧幾近渴死前的盼望,盼望還能到達一個隱匿的桃花源,倘若,沒有人再願意相信,你也曉得,自己絕不會放棄。

執著,一股閒置的美德,源自眾多入目即逝的書籍字句。你感悟到驅體外著的金縷衣,正一絲ㄧ線脫落,既有的束縛並不能夠妨礙你的悖逆之行。自然,不會有人可以如此對待你限制你的瑣碎舉動。

陪我ㄧ起看彩虹。夢中,邱妙津坐在對面的岸岩上,對你如是纏綿說道。你疑惑許久,心想,邱妙津的書始終沒有讀完,為什麼她還會如此深刻地在眼前出現?你沉默,猜測著這會不會是一種隱喻,只是自己並不曉得罷了。於是,你注視她的眼睛企圖判斷眼前人的真假,就在此時,她從胸口拿出一把匕首,遞向你。你接過後,便笑了,知道她真的就是在蒙馬特離開的邱妙津本人之魂。

接著,你揣著匕首,往自己胸口猛力一戳,突然,你看見滿天紅霞,像烈火中燒,你明白,每年總得自殺幾個文藝青年以獻祭那遙不可及的文學。

慢慢地,你甦醒過來,而眼角的潮濕,意外地和床邊檯燈的熱氣摩擦之後,產生了一抹輕淡的彩虹。耳畔,則隱隱飄出一首融解當中的SNOW D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