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好圓,我從未見過那麼圓的臉,白白淨淨,光滑的像顆雞蛋.不,也許他的臉比雞蛋還要白淨,光滑.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好小好小,哭泣的時候看不到他的眼睛,眼睛瞇成一條線,就好像是雞蛋上的裂縫一樣,他的眼淚卻很晶瑩,透徹.每次他哭泣的時候,我都在他旁邊数著他的眼淚,一滴,兩滴,三滴,睡覺的時候他也會哭泣,從他微小的嘴巴發出的掙嚀聲,細小的聲音,微弱的呼吸聲,我都要將他抱的緊緊的,才聽的到他宛如求救的聲音.
他好像永遠都處在不安穩的狀況,伸手觸碰他的臉頰,顫抖,抓住他的手,顫抖,走在都是人的大街上,路人明目張膽的看著他的臉,他害怕,顫抖.
我開始描繪他的臉龐,從他的額頭開始,沿著他的臉型,摸出他的雛形.不難,一點也不困難,撫摸他的臉龐,就像是撫摸著挑選過的上等絲綢一樣,他的顫抖,細小的動作,我知道,他在忍耐.
我們住在同一間房子,睡在同一間房間,睡在同一張床,他不該怕我,因為除了我,沒有人比我與他的關係更親,我是他世上唯一的血親.他叫我哥哥的時候,聲音好軟好軟,像個娃娃一樣,一個長不大的娃娃.
他的無知,是我造成的,打從他與我相依為命開始,我不讓他去上學,他很少接觸其他人,沒有老師,同學,朋友的世界,他繞著我轉動,他的世界繞著我轉動,沒有了我,他活不下去,一輩子都要依附著我.我們在家的時候,不常開燈,我們都喜歡黑暗,沒有光線.沒有陽光的刺眼.黑暗中,我們擁抱.有時候,我抱著他,在他耳邊小聲的說"愛你,哥哥愛你."重複再重複,直到他闔上眼.有時候,他對著我哭泣,我則數著他的淚.他一輩子都會像小孩一樣天真,無知.
直到有一天,我告訴他,他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奪走以後,他一樣躲在我的懷裡哭,細細小小,求救.
等他張大他惶恐的眼,他一樣在我的懷抱裡,他還是在我懷裡,我一樣對著他說"愛你,哥哥愛你",像著了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