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09 22:54:57eveno

第二次看斷背山(Brokeback Mountain)

(有雷慎入)

早上又跟嵐妹去看了一次,好不可思議,因為我是那種不喜歡一部電影看很多次的人,也不是那種看完電影會希望再看一次念頭的人,總覺得電影看一次就夠了。可是,斷背山卻帶給我這種強烈的感覺:我想再看一次,想再知道更多,想藉此填補自己第一次遺漏的!可臨開演前,這樣強烈的念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膽怯。明知道看了會有多心痛,我還可以再接受一次那樣的疼嗎?一想到不禁打了個冷顫。

一開始就是艾尼斯搭便車到牧場老闆的貨櫃屋,連車子都沒有的他,離家到牧場來找份工作,他的願望很簡單,就是希望存些錢,回去後順利與艾瑪(Alma,Michelle Williams飾)結婚。如果沒有遇見傑克,艾尼斯會有一個平凡的家庭,擁有賢慧的妻子跟可愛的女兒們,終其一生不費力地過著簡單的生活;但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那樣去愛。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好喜歡艾尼斯說話的聲音,有點含混不清,連交談時都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很符合他內斂的個性。也很喜歡艾尼斯不經意流露出的某個樣子,雖然我幾乎都是為了傑克而哭。兩個人第一次交談,交換姓名,本來艾尼斯只說了自己的名字,遭到傑克的調侃以後才補了姓氏,後來他跟凱西(Cassie,Linda Cardellini飾)的第一次見面,他自己說出了完整的姓名。因為傑克,改變了艾尼斯自我介紹的方式。在感情中,常為了愛著的那個人,不經意中改變了自己的某些小習慣,那是一種既甜蜜又惶恐的感覺,因為你,所以我不一樣了。

在生活上,艾尼斯是比較有能力照顧傑克的,畢竟,傑克連開個罐頭都能灑了呢!艾尼斯烹煮食物,獵殺麋鹿,也比較能忍受環境的刻苦;可惜相處的時間太少,艾尼斯並沒有很多可以照顧傑克的機會。相對於生活上的堅韌,艾尼斯在愛情中卻異常脆弱,總是傑克包容著他;看起來艾尼斯似乎主導著這段感情的走向,可真正支撐著使兩人關係不至於崩毀的卻是傑克。

一直在回想兩個人會發生關係的因素。在那樣的大自然下,心情肯定也是放鬆的吧,相對於山下的現實世界,山上雖有繁重的工作,但因為有彼此,對一直守著的禁忌秘密,似乎也沒必要如此緊張了。如果只是朋友,同睡一張帳篷應該是無所謂的,正是因為艾尼斯要克制自己的感覺,才拒絕傑克請他進入帳篷睡覺的邀請。傑克有勇氣拉住艾尼斯的手摸向他勃發的部位,但在第一次發生關係後的清晨,傑克還是怯懦了,沉默了一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了句「晚餐見」,等著艾尼斯的反應;艾尼斯卻只是背對著他,不知道對馬或傑克說了句「好,走了」。這時候,我真是氣死艾尼斯的「惜字如金」啦!

艾尼斯趕回羊群聚集地,卻發現有一隻羊被開膛破肚,曝屍荒野。那死狀悽慘的羊,其實就是傑克吧。弱點暴露得越多,越容易被吃掉,羊是如此,傑克也是如此。我覺得傑克的妻子羅琳(Lureen Newsome,Anne Hathaway飾)是最可憐的,她自始至終沒有得到過傑克的愛情,傑克甚至連責任心都付之闕如,除了他根本就不愛女人的原因之外,也因為娶了她,他不需要費什麼力氣,她就可以活得好好的吧。傑克對羅琳的回報,就是偶爾忍受岳父無理的言談與舉動,但當夫妻感情越來越淡薄的時候,他連這樣小小的回報也難以付出了。

不得不離開斷背山,臨走時,傑克說「該走了」,可是艾尼斯卻沒有邁開步伐。為什麼艾尼斯發狂似的打了傑克一拳?我覺得那是男人的,嗯,該怎麼說,撒嬌?他氣傑克,氣炸了!你怎麼可以把分別說得如此容易?你明知道,我下了山後要娶艾瑪的!你明知道,我們就要分開了!艾尼斯只能瑟縮在牆邊哭泣,因為他無法在傑克面前表現出離別的痛苦,不僅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他也不希望傑克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

等待重逢前,滿桌的酒瓶,說明了艾尼斯期待卻又緊張的心情。四年前艾尼斯可以拋下傑克,以為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以為可以從此斷了音訊;可四年後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急忙撇下艾瑪跟女兒們,與傑克幽會去了。傑克在艾尼斯心裡的確更進了一步,可直至傑克死前,也就只多了這一步。當艾尼斯做著感謝祈禱時,傑克應該希望聽見的是艾尼斯說,感謝上天讓我們重逢吧!可他卻說感謝傑克沒有帶口琴來,他很享受這樣的寧靜!真是!果然是艾尼斯,半句甜言蜜語都講不出。不過我很喜歡艾尼斯那時候的表情,那是帶著寵溺的,一種對心愛的人無可奈何並且心甘情願的表情,那表情洩漏了,他的的確確愛著傑克。

聽見艾尼斯離婚的消息,傑克好開心的樣子,邊開車邊哼著那首輕快的「King of the road」,整張臉龐洋溢著止不住的笑容,可就艾尼斯的那種拒絕的態度,讓他回程時掉下了眼淚,被拒絕了這麼多次,還是沒辦法無動於衷,還是沒辦法免疫。這樣的打擊真太大了啊!就為了那麼張明信片的短訊不遠千里趕了來,以為好不容易要得到了啊!可卻一下子全變了,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根本就只是自己一廂情願。怎麼能不難受?怎麼能不心碎?

最後一次相見,那時傑克已經跟鄰居在山上經營牧場了吧,可他還是來赴約了,在與其他人的相處中,傑克只是更加體會到,只有艾尼斯,他是自己一生追尋不到的真愛,用盡一切辦法去甩脫也甩脫不掉,真正愛的還是只有他一個。

艾尼斯只有在傑克面前表現出軟弱的樣子。在第一次做愛的時候,艾尼斯先開口說了「sorry」,傑克回應他「It’s all right, it’s all right」,然後擁他入懷,那樣表現的艾尼斯像在說,我投降了!在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傑克直率的承認,坦白的抱怨,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艾尼斯身子頹然軟了下來,哽咽地說,Why don’t you? Why don’t you just let me be? I ain’t got nothing... I ain’t nowhere... Get the fuck off me! 如果傑克肯「放了他」,我相信依照艾尼斯的個性,會真的就像他自己說過的,If you can’t fix it, you gotta stand it. 或許,艾尼斯也想過,傑克總有一天會受不了,然後決定離開?可真正傑克背叛了,有那麼點要離開的跡象了,艾尼斯又忍受不住這樣的震撼,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傑克抱住他,然後關係又回到了原點,不進不退。

最後一面,臨走之前,傑克說他會回老家一兩天,不知道那襯衫是傑克什麼時候掛在房間裡的?是這次回老家掛的還是更早之前?也只有在老家才能掛吧,在家只有媽媽會整理他的房間,只有媽媽能接受他的一切。不管是跟羅琳一起的家,或是之後跟鄰居共同經營的牧場,那樣的襯衫都無法見容於他的枕邊人,也許思念得要瘋了的時候,傑克會飛奔回老家,睹物思人;又也許,哪裡都不算是家,他只能將襯衫放在老家才能放心。有太多的也許,但傑克究竟是怎麼想的,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傑克是那樣突如其來的,永遠的離開了。我不希望艾尼斯認為,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雖然艾尼斯在他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曾說過,類似「你是罪人,我還不是」這一類的渾話,但我真的不希望艾尼斯覺得相愛是什麼犯罪啊!那有什麼錯呢?如果艾瑪是無辜的,那麼,傑克跟艾尼斯,也是無辜的。

艾尼斯為了小女兒的婚禮決定辭掉工作,除了她已經19歲,他沒有撫養費的負擔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應該是,艾尼斯終於領悟到,時間永遠是不等人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於是更要把握當下。過了這麼久的時間,艾尼斯終於體悟到了這一點,即使這是用傑克的死換來的。

遺憾,悔恨,懊惱,氣憤,心痛...對傑克有太多說不出口的感覺,Jack, I swear...艾尼斯一直覺得,男人跟男人是不可能住在一起,更不可能有什麼所謂的名分,於是他不斷地拒絕傑克,拒絕他一起開牧場的理想,拒絕他搬去德州的提議,總之拒絕所有與他共同生活的機會。可現在傑克死了,永遠不在了,回想當初的那些堅持,其實說到底有什麼是真正要緊呢?我想,艾尼斯這句話想表達的是:我對你的愛,從此不會再有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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