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饒河夜市怎麼走？」她指引了問路母子，「喏，過了前面那座紅色天橋，對面就是了。」轉身欲走，母子又喚住她，大約是幾點收攤呐？排得好長的那攤胡椒餅好吃嗎？她羞赧了一下，我也是不知道的，每次經過見到那條人龍便打消購買的念頭，反正她向來對餅類沒有特別興趣。「所以妳是住附近的囉？」她暗自好笑，住哪兒又如何？然而她仍是老實報出最近搬來云云，「妳應該是壓力太大吧，長了不少痘子呐。」母親看似熱心，還叨念附近有間不錯的皮膚診所，吹噓著醫生的妙手仁心，她心想該不是碰上詭奇的行銷手法。兒子在一旁為母親的不禮貌打圓場，一面又說這醫生真好的呐，因為妳好心報路所以我們才好心告訴妳，她隨意說了謝謝，這次轉身可是頭也不回了。

怎麼她長得天生一副適合被問路的樣子？還沒搬家前，每在捷運站前轉車，總有人問她「誠品怎麼走？」「101該搭幾號公車？」五天上班至少有三天被問，友人笑她長得太無害，夠好心。然而總是披著好孩子的模樣也有些倦了，當收發阿姨悄聲對她說：「怎麼愈來愈胖了？是不是福利太好？」她還只能順從地陪笑，表示還真該運動了；回頭恨意還緊緊黏著，返家後忍不住又吃起了宵夜。

最近嘴唇上的皮反覆破著、乾枯著，她一天擦了幾次護脣膏都不見效用，年齡消長的危機默默地爬上了身體。永無休止的青春痘早已不再青春，下公車刷學生悠遊卡還被欲言又止的司機追問：「小姐，妳還是學生嗎？」太陽有點兒大，她微微皺眉，沒有反應過來，謹守本分的年輕司機略帶懊惱地說：「算了算了。」公車揚長而去，走了幾步，她才有些醒悟，司機該是要她拿證件證明的吧。回家後是不是該把早已分屍的學生證給黏好？下次遇到該裝得更理直氣壯些，隨後她又忿忿不平了起來，怎麼司機這麼雞婆？有刷總比沒刷好，她又不是在逃漏稅。如果該逃，也是逃青春的稅，青春難道也欠營收，怎麼勉強稱及甜美可愛的樣子只在照片中曇花一現、晃蕩兩三下就成為記憶裡無可記掛的印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