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3 03:20:47柚子
文章
你的語氣帶著一些憤慨。「他們怎麼會沒有感覺呢？這麼好的文章，寫得這麼細膩，怎麼會完全感覺不到呢？」「現在的小孩子是怎麼回事？」
我能夠理解你的情緒。因為我也曾經這樣生氣過，面對那樣的石頭，會想把他們的腦袋打開看看是怎麼長的。
而等年紀大了些，我開始學會視而不見。
這不是誰的問題，只是會不會喜歡而已。只是喜好。就像我們不見得對汽車感興趣，但是就是有人愛煞。
還有一個，可能也是因為年紀不到。白居易的＜長很歌＞，我國中高中時讀，只是覺得讀起來很順，讀完就算了。等到後來失戀，再讀到「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才驚覺，原來失眠也可以這樣描述。
事實上，我會開始比較認真接觸文學，是因為高中時一個老師在上課時發現有人在底下偷寫情書，而當場在黑板寫下范仲淹的＜蘇幕遮＞，指著最後兩句「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對我們說，「情書要寫到這個程度才能感動女生。」
從這一點看來，我會一直鑽在文學中，說來是為了感動女生。不過顯然沒什麼效果。
扯遠了。
現代的人，尤其是年輕人文學素養之低落，一直是話題。不只是對於書本沒興趣，變形的廣告文案、媚俗的媒體語言，還有最可怕的網路注音文火星文攻勢，這都是難以估計的戕害。
比方說，二十四史文章，還有無數的古今詩詞散文佳作，像是「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樣的文字，如今有多少創作能接近這個程度？偏偏這樣擲地有聲的文章，他們不過是以昏昏欲睡或漠然無感來回應。擲地有聲？那都是你們在說啦。
我們會擔心。我們接受過文字的訓練，知道精準典雅的文字美在哪裡，見到這樣狂暴的破壞，我們不能不動情緒。
但是我沒打算做些什麼。
你聽我說。
我一直覺得文章這種東西，你捨得為它停下腳步，它才會為你展現出它的價值。匆匆而過的人它不屑一顧。就像是飲食，狂吞猛嚥之下，再精美的食品都沒意義。只有坐下來，關起門來關掉手機，慢慢品嘗，你才能知道味道在哪。
再者，有人喜歡中菜，有人偏好西餐，也有人鍾情日本料理南洋菜，所以你看街上怎樣的餐廳都有。像這樣得其天機自然成，根本就沒有推廣不推廣的問題，它會自己冒出來，在競爭中活下去。
就像我們大家喜歡的文學類型也不一樣，我是中國古典加哈日派的，而我身邊的朋友好多都讀歐美文學。青菜羅蔔各有人愛，我們只需要把它擺上架，自然會有人挑走。
所以應該這麼說，我並沒有打算特別作什麼，只不過試著讓它擺在那裡，等願者上勾。種類擺多一點，密一點，釣上的就多，這樣而已。
這是比在學校拿課本上課更大的工程。用一個不是很恰當的比喻，我相信「浸膚之愬」的力量，會比在耳朵邊高分貝呼喊來得大。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打算去當老師的原因之一。
當然，這樣的大工程不是短期內能夠見效的，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力所及，甚至我們一整代人的力量都不足以成就。但是慢慢來，以針挑土堆沙，最後總是能夠成塔不是嗎？
再說，如果單就文章來說，至今我們所見的成果，不也經過這幾千年的醞釀嗎？慢慢來就可以了。
這是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