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04 15:15:15柚子

瘋車事件

 
 



  據說台灣當過兵的男生都會有個毛病,就是特別喜歡聊軍中的事情。不管是好的壞的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只要是跟那一段充滿迷彩的日子扯上邊的,幾十年後都還能滔滔不絕。

  既然幾十年了都還能記住,那柚子脫掉那一身野戰迷彩也不過一年多,好玩的事那就不是一件兩件了。但是印象最深,也是最驚險的,還是那一次我們的軍車瘋掉那回。

  車子會瘋掉?喔,比較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汽車的引擎因為高速運轉,引擎失控停不下來,而有可能引起燃燒或更嚴重的事情。專業的名詞柚子不是很清楚,不過台語就叫瘋車。這一點我倒覺得相當貼切。


  我記得那時是夏天。話說當時我們正在連上的餐廳吃晚餐,但是耳邊一直聽到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很像起重機或吊車的聲音。我們那個營區是有重型機械沒錯,但照理說都傍晚了,應該不會繼續進行什麼大工程才對。正在納悶,只見到我們連長大人慌慌張張的衝進來,對著剛好坐在門口第一個位置的柚子說:「快,滅火器,快,集合場,快啊,還坐著幹什麼?!」

  滅火器?是!碗筷放著就衝出去,跑去扛了一枝最大的海龍滅火器往樓下跑,到了一樓連長一把接過去,叫我再去扛一枝來,說完轉身往暫時充當停車場的大集合場衝過去。我瞥了一眼,糟糕,集合場有東西在冒煙,一群草綠色的人影正往那邊衝,看來狀況不小。我又回去抱了一枝滅火器也往集合場衝過去,一看,喲嗬,一大群人人手一枝滅火器蹲著圍成一個大圈圈,圈圈中間是一輛嘶吼著冒煙的大車。營長大人跟營輔導長大人早就站在圈子外了。嘿,就只有營長跟前還有一個空位,於是我就搶進去蹲著,看看有沒有機會體會一下用力噴滅火器的感覺。


  一蹲下,喘口氣定一下神,瞄一下右邊,啊,連長大人,面色凝重;瞄一下左邊,隔壁連的長官,耶?也是面色凝重。難道引擎有可能爆炸?不會吧?於是我看看正在冒煙的卡車,車頭對著我,那是冒煙的地方,這時候已經開始有火花了,上面站著幾個人正手忙腳亂著。我再往車頭後看,我懂了。


  那輛卡車是油罐車。

  以前聽人家說故事,說人在臨終前會見到過去一生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一幕一幕就像電影一樣。這我可以告訴大家,沒錯,是真的。而且柚子當時也才不過活了二十來年,所以蹲在那邊不過幾分鐘,我已經把這一生溫習了好多遍。


  那你為什麼不跑?有人問。別鬧了,別的不說,我身後那位營長大人,腰上那把手槍可不是裝飾用的,那種狀況下我開溜,他可以當場把我斃了。再說了,油罐車耶,你跑到半公里外它還是炸得到你。而當時我離油罐車不過幾公尺,我腿短,一時半刻跑不了那麼遠。喔,順便告訴大家,當時要是真的出事的話,根據柚子當醫務兵所知,在場所有人應該就會直接進忠烈祠去了。而且呢,不是用抬的,也不是用撿的,而是必須使用工具,湯匙跟鏟子,慢慢收拾。


  那一回最後記得是靠著經驗豐富的營士官長上陣擺平的。他衝上去把所有電線跟管線扯斷,然後一群人衝上去滅火。謝天謝地,沒事收場。


  退伍將近兩年,而這一段時間裡軍中的同袍們也各奔東西,有些甚至已經斷了連絡。而人家說軍中結識的,很容易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嗯,看來,是該跟這些好朋友再連絡連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