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05 04:40:57柚子
柚子食事．二十二．烏龍茶
「寒夜客來茶當酒」是一幅很美的景象。寒冷的晚上摯友來訪，即使倉卒間無以為備，一爐火沏一盏熱茶，也是清淡而深厚的情誼。
很多人，包括高中以前的柚子，一直覺得泡茶這回事是那些老人家閒著沒事消磨歲月用的。一堆琳琳瑯瑯的道具，然後沖出黃褐色帶著澀味的湯水，雖然使用的只是小小的杯子，但是兩杯過後嘴巴就開始發麻。看著那些大人們很用力很大聲的把茶水吸進嘴巴裡，然後聽著他們哇啦哇啦的品頭論足，我在旁邊完全感受不到他們所謂的妙處在哪。於是，我就把喝茶當成應酬，那種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場合。
直到了大學之後，因為爺爺留下了一塊小小的茶園，柚子老爸不忍心就這樣被荒廢掉了，反正茶園也不需要天天照料，於是當起了業餘的茶農，種茶給自家喝。剛好當時我也厭倦了各式各樣甜到不行的飲料，又不喜歡只喝白開水，於是買了蓋碗，開始依自己的喜好喝茶。
這樣的習慣維持了滿長一段時間。直到接觸到現在的工作，才發現茶的新世界。
在那裡品茗是一件很有趣也很優雅的事情。首先是茶具很有意思。一整套小巧精緻的陶瓷器具，可以收納在一個鞋盒大小的盒子裡，具體而微的程度甚至可以提著到郊外泡茶。要是一般常見的茶具，想到郊外去，那非得開輛休旅車才裝得下。最神奇的是東西小歸小，連茶壺都不到女孩子拳頭大小，卻可以同時泡給至少四五個人享用。這個，差不多應該就是明清時期士子文人的玩法。以前看書，完全沒辦法理解，為什麼只消一個書僮挑著一付不大的擔子就可以一群人跑到山上水邊，然後喝酒品茗兼煮稀飯。看到那一套茶具，柚子才相信那是可能的。
更好玩的是茶葉。那價格乍聽之下是滿嚇人的，以台灣的烏龍茶為主，一台斤六千塊起跳。一斤六千？那茶葉有鑲金啊？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那純粹是因為量少質好，以我們的方法，可以連續沖泡十二次以上沒問題。光是這一點，柚子自家的茶完全做不到，了不起沖到七八次之後就差不多是白開水了。最狠的是茶葉用量極少，兩公克就可以讓一堆人喝到一直跑洗手間。
當然，重點還是茶的味道。同樣是烏龍茶，但各個地方在各個季節出產的茶味道不盡相同，而製作方法不同也會有影響。就像每個人的個性都不一樣，茶也有各自的性格。一般來說春茶香氣重而冬茶喉韻好，而以柚子的感覺及偏好，香氣最明顯的是阿里山的烏龍茶，很像乍然見到一長列櫻花盛開，馬上被震攝住；而杉林溪的味道較清，但在茶的溫度稍微冷卻之後會有一股較為深長的香味，類似重霧深鎖的山川。最耐人尋味的則是的凍頂烏龍，百喝不膩之外，價格也是最便宜的，與少見而價昂的奇萊山烏龍相較之下，前者可以說是頂級的濁水米或池上米，後者則像是優質的羊肉，風味細緻特別，卻不見得人人愛吃。
不過，最有意思的還是梨山的烏龍。它是最貴的茶之一，帶有一種其他茶所沒有的氣味，而更特別的，則是它味道依次出現的方式。以２００３年的春茶為例，在第一、二次沖泡的時候你會懷疑是不是拿錯茶葉了，香氣雖有，卻不是那麼明晰。以其他茶葉來說，前兩次正是味道最好最明顯的時候，而梨山烏龍卻與眾不同，它會選擇在第三、四次沖泡之後才緩緩的釋放獨有的香氣及味道，然後延續到沖泡結束為止。柚子直到發現這樣的茶之後，才看得懂＜紅樓夢＞第八回中關於楓露茶那一段敘述。賈寶玉說：「…我說過，那茶是三四次之後才出色…。」當時我只是以為曹雪芹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台灣的梨山烏龍卻為＜紅樓夢＞下了如此有力的註解。
套用柚子的日本同事的看法，到過那麼多地方喝過那麼多種類的茶之後，還是覺得台灣的烏龍茶是最好喝的。這一點我還無法體會到，但是茶喝著喝著，慢慢開始發現了一些過去未曾領會到的事物，就當成是種成長，似乎也挺好的。
Ps.越來越喜歡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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