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26 11:01:52小汝子

傳說~2




這年的春日又早了。冬雪在冬未之前己融化殆盡,提早來臨的春日朝陽,將冰封的大地自冬神的手中解放開來,青蔥嬌嫩的綠草,像張氊子似地細細鋪滿了大地,樹梢上原本仍與寒冷抗衡著的花苞,也在這融融的日照下紛紛綻放,空氣裏,飄散著淡淡桃杏的香味,透香沁脾的味道,徐徐纏繞著樹影下的兩個糾纏的人影。

「別這樣,我會心疼呀!」男人緊抱著嬌弱顫抖的女孩,露出憐愛的神情。

「不…你不懂…我是那麼害怕離開你。就像,我在我的世界…消失一樣。」說著說著,女孩偎在男人懷中,低低啜泣。

「自兩年前開始,我們注定要一起,即使從世間蒸發…」男人托起女孩梨花帶淚的嬌顏,深情篤定的雙眸悌凝著。當余子閨出現在他面前,而她只剩下自己名字的記憶時,他便下定決心守著她。



兩年前初春,碧澄高亮的藍天下,杏花如雨順風飄飛,飛揚的花瓣使他忍不住眯細眼,就在他伸手撥開眼睫間的花瓣時,在杏花雨間,他見到一張遠比杏花的嬌姿還勝萬倍的美麗容顔,倏地出現。甜甜融融的春意,在晨光中暗暗漂浮、四處流泄,直抵他的鼻間,如潮水般地洶洶竄進他的心房。

那美麗容顏雙腳一觸地,整個身體,便嬌弱的癱軟下來,在落地的剎那,他箭步一躍,托住了那嬌小的身軀。這不尋常的衣著…她是仙子嗎?他在心中思忖。

「嘿--!張良老弟!」宮邪人未到,那粗獷嘹亮的呼喊,已到了張良耳裡。突然間,風捲落地殘辦,眼前的人兒,隨即消失。張良詫異的瞪著圈著空氣的雙臂出神。宮邪飛也似地出現在他面前。

「我們的計劃…」宮邪狐疑得看著張良,雙眉挑高。那張良老弟也會發楞呀?
張良被宮邪一驚擾,瞬間拉回思緒,突然瞥見花瓣堆疊的地上,落了一只圓圈物。他拾起這櫻花色的圈條,扯了扯,還留有淡淡餘香。心想,這似乎是那姑娘的,束髮之物。

張良凝著一張臉,把紛亂的情緒擱著,走出林子。

「喂喂!張良老弟,你又怎麼了?別老是掛著一張臭臉嘛!」宮邪急忙追出去。



西元前218年,癸未仲春。中原大地。

然而大地回春,萬物復甦,尤其是寬闊平坦的馳道兩旁,夾道的青松正新枝勃發,蓊鬱蒼翠,宛如一條綠色長龍,蜿蜒於黃河岸邊。才幾年沒有征戰,殘破凋敝的戰亂景象就已不見了。正在這時,如晴天霹靂般嘩啦一聲巨響,鑾輿前方的頂篷豁然破裂,然後一旁的副車發出一聲沉重的鈍響。

原本是該擊中贏政鑾輿,但不知何種力量驅使,駿馬拉著急奔躲過,而擊中副車。

「張良老弟!觳觫擊中副車,他被抓走了!」宮邪驚喊。

「什麼!?」張良悲痛驚訝,難道,贏政真…命不該絕?難道,禍害真…遺千年?如此計劃周詳縝密,還是失敗了!若不從贏政身上奪得天書,百姓將永無止境處於水身火熱;張良深負的滅族亡國之仇,將無償報之日。

突然,一道光束急落,一位女孩,正緊閉雙眼,自天空中緩緩降落。
「是她?」糟了,會被贏政的人看見!張良急忙躍向空中,順勢把她抱下來,躲進草叢中。

「張良老弟!贏政的人在搜了!快走!」

「不!我必須救觳觫!你先替我照顧這位姑娘!」張良飛快的跑到宮邪旁,將女子交給宮邪。

「這位是?」

「沒時間解釋了!」說完便準備出去救觳觫,但宮邪拉住他。

「張良老弟!你出去只是死路一條,咱們靜觀其變吧!」宮邪一手托住昏睡的女子,一手使勁的制住張良。

突然遠方傳來一陣狂嘯,「吾將無愧於黃泉祖先!」隨即血濺四方。觳觫不願拖累共事者,已自刎而死…

「去你的靜觀其變--」張良狂亂痛哭,緊握配劍的手被悲傷激得顫抖。他失去了一位摯友…

這騷動引來贏政的手下,宮邪心想,糟了!這下死定了!
女孩的衣衫裡,突然發出淡淡暈黃的微光,而贏政的手下,自草叢中掠過,彷彿沒有看見他們。

張良瞬間冷靜下來,和宮邪不約而同的望向懷裡那位神秘的女子。她仍舊緊閉雙眼,亮光持續著,隨著贏政手下走遠而漸漸消失。

「趁現在,快走!」兩個黑影夾帶著嬌弱的女子,縱身一躍,消失在黯黑中。



東方漸漸泛白,塵霧冉冉浮升,光影的折射下,柳枝搖曳的湖畔,四處煙水朦朧。
湖畔有著一竹造房舍,典雅的干欄建築,是黃沙漠漠中原裡的世外桃源。

張良和宮邪面色凝重的端坐在舍外的石椅上,石桌上攤著一幅皇宮平面圖。兩人不發一語,注視著這幅圖,絞盡腦汁的苦思計策。

「張良哥哥!來陪我玩嘛!」銀玲般帶笑的嗓音響起,孩子氣的抽出張良的配劍,往山林裡奔去。

張良的思緒被打斷,看著女孩束起的髮絲隨著春風飄逸,眼神流露出一絲溫柔。那櫻花色的髮圈呵…

他嗅著她留下的芬芳,「慢點,別摔著了!」起身,他緩緩踱步,進入山林。
宮邪看在眼裡,在心中嘆息,怎麼老是忽略他?宮邪不禁發了牢騷。

「好個見色忘友的張子房!」

余子閨舞著,奔跑著,任何細碎的景物,都能逗她發笑。她心中逸著滿滿的幸福和快樂,像是到了天堂。

張良由身後抱住她,奪走他手中的劍,「哈哈!追我呀!小閨…」他放開她,往前奔跑。

余子閨不停追逐,漸漸地,她的笑聲隨著張良消失在霧茫茫的山林中而停止。「張良哥哥…」她驚恐的喊著,破碎的聲音自喉間溢出。

「小閨…我在這兒…」縹緲的聲音,似乎被山林吞噬殆盡。她不停的奔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這景象,怎麼似曾相見?
斗大淚珠自她明亮的大眼滾出,她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小閨…我在這兒…」

「張良哥哥--」她無助的哭喊著…
寬厚的大手自余子閨身後摟住,瞬間抱起。

「小閨,我在這兒。」余子閨看見,張良在花瓣飛舞中,出現。



咸陽秦宮,兩名黑衣人,鬼魅似的穿梭其中,後頭,跟著一位少女。黑一人似乎沒有發現,這位少女的跟蹤。少女露出淡淡暈黃,在宮中自由奔走,侍衛似乎看不見少女的蹤跡。

「張良哥哥和宮邪哥哥到底要做什麼?」余子閨在心中思忖。

不經意的,她闖進一處寬闊華麗的寢室,雕欄畫棟,美不勝收。讚嘆之餘,兩道利刃般的光束射到余子閨臉上,她驚慌的往左側一看,映入她眼瞳的,是一雙墨黑如夜的眸子,透出警戒的光束。

余子閨一驚,她看的見我?之前,只要她不想讓人看見,別人就看不見了…
「啊--有刺客!」那男人身旁美艷的女子,驚呼出聲,隨即暈倒。男人冷冷的瞥了倒地的女人一眼,便把目光鎖在余子閨臉上。
「說!妳的目的!」不容忽視的威勢,凜然冷道。
余子閨被這壓迫感震懾的呼吸困難,刷白的臉色已被驚慌籠罩。
「我…我不知道…」
外頭被驚擾,陷入一片混亂。
「抓刺客--」
「快!快護駕!」
「有刺客--」
余子閨忍不住轉身,避開那冷俊的雙眼,拔腿就跑。
「張良哥哥!救我--」男人從背後攫住她。
張良一驚,士兵便趁機刺了張良一刀。
「贏政!放開她!」
「張良--」宮邪大喊,架住張良,雙腳一蹬,消失在夜色中。
「快追!」帶頭的士兵向同伴大喊。
「不用追了!」贏政喝斥。
他扣住余子閨的雙手,質問:「說!他們是誰?」
余子閨鼓起勇氣往贏政臉上一瞪,顫抖的說:「我不知道!」
「好!」贏政冷冷的把她甩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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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閨坐在亭上,任憑春風吹拂。她憂傷的面容,已不再是往昔單純無暇的少女。她深深嘆了一口氣;自她進宮,已經有一年多了吧!張良哥哥,是否安康?在陽光之外,余子閨看見了被晨曦熏染上一層酡紅色澤的山間,近處的湖面上,瑩瑩透亮的波光映著朝陽的點點光芒,東風襲來,吹散了一池的綺麗。被美景所惑的她有些怔然,這皇宮,怎有這一處美景?
「小閨…」熟悉的嗓音自身後響起,余子閨捂住雙唇,不敢致信的轉身。
「張良哥哥!」兩人緊緊相擁,無法言語。
過了片刻,張良冷靜的看著余子閨,凝著她的雙眸。
「跟我逃吧!」余子閨遲疑了,她乞求的看著張良,搖了搖頭。
「為什麼?我不相信,妳竟貪戀這骯髒的榮華富貴?」張良氣急敗壞,使勁的抓著余子閨的肩膀。
「不…不是這樣。你聽我解釋…」突然,聽到有人腳步聲,張良帶著憤怒的眼神,瞬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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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兒…閨兒!在想些什麼呢?看呀!這是朕,為妳所蓋的阿房宮平面圖,等它完成,朕就把它賜給妳。」余子閨對著這眼中,總是透著孤寂的贏政,綻放勉強的笑顏。一年前,她就是為了他的孤單,而陪在他身邊。她懂。擁有一切權勢、天下、人民,但他沒有真愛。每個人,都等著看他垮台,等著他的死亡,他找不到真心,只能活在虛假中;他不斷的武裝自己,殺人無數,他享受著掌權的快感。直到,他得到了余子閨。
「閨兒…別離開我…」贏政在閉著雙眼,說著夢語。
「皇上…別這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落在床上。怎麼又是這種,似曾相似的悲哀?她紮起櫻花色的髮圈,離開皇宮。
「閨兒!」贏政驚醒,他撫著溽濕未乾的床榻,痛哭失聲,她還是走了…他還是得孤單一個人,面對老去…
突然外頭一陣騷動,「有刺客--」
贏政瞬間瞇起雙眼,露出殺氣。
「不需留活口!」贏政冷冷下了這道命令。
「贏政!小閨呢?」張良看見贏政,眼神倏然一變,在贏政挪動腳步之前就拔劍出鞘,將劍尖直指他的頸項。
「她死了。」贏政不以為意的冷道。
一股刺痛霎時劃過贏政的臉頰,當一縷血絲緩緩淌下面頰時,士兵們以震驚的眼眸,直瞪向那個手持長劍的張良。
「快說!她在哪?」張良不相信他會這麼輕易殺了余子閨,不然,他也不會扣住她一年多。他轉動劍柄削下他一截衣袖,並將劍尖指向他的眉心。
突然一個士兵,自張良背後,射了一箭,刺穿他的胸膛。
「張良老弟!」宮邪即時趕到,對張良的衝動感到心驚膽戰。
他扶著張良,殺出宮外。
贏政冷冷的看著這一片狼籍,眼中一閃而逝的孤寂,她刺痛了他的心扉,在心中吶喊。
「閨兒,妳寧願隻身浪跡天涯,也不願與我雙宿雙飛…妳怎能如此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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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來了。這裏的清晨竟是如此地美,山林草木間,格外有一種清寂和平靜的韻致。余子閨飛快的奔進竹舍,尋找張良的蹤影。
「張良哥哥--我回來了!」她汗水淋漓,屋內屋外奔走,遍尋不著張良的身影。一抹不安閃過心頭,她嚥了嚥口水,喘氣張紅的臉頰露出慌張。
她奔出谷口,不斷的尋找。
突然間,她看見兩個身影…
「宮邪大哥!」她看見宮邪托住張良,張良被射穿的胸口,汩汩流出鮮血。
「不--」又是如此熟悉,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瞬間,一道黃光照亮這未明的清晨,宮邪隨即暈了過去,一位長髮飄逸、溫文儒雅的男子,正對著她微笑。
余子閨擒著淚,那模糊的記憶瞬間明朗。
「是你…為何帶我,來這個世界,嚐盡這生離死別?」余子閨痛撤心扉的楸著胸口啜泣著。
那男子不發一語的微笑。
「我不懂…」
「這是你的宿命。」男子說完,隨即消失。留下一本,破舊的書籍。她拾起那本書籍,轉身一看,張良已消失不見,連地上血跡也似乎從未存在…她的張良哥哥,就這麼從人間蒸發了…
她淌下了悲痛的淚水。
朝陽漸漸自東方升起,在晨曦中,瞬間,她懂了夢裡的最後一個影像…
「子房,過來。快過來…讓朕瞧瞧…子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