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與時代
記中研院史語所第十九屆歷史研習營,2010/2/1-4,惠蓀林場
我企圖用文字描繪一群人在一個地方一起生活四天的過往,也許更精確的說,是想保留那種純粹學術討論的氛圍。
一、前言
帶著某一種想逃脫的心情離開台北,順沿大肚溪來到了惠蓀林場。今年已經是第三屆參與史語所的歷史研習營,從原本年紀最小到被稱呼學姊,轉眼間,已成為所謂「資深」學員,我卻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在豐原面對一群史學家的緊張不安。
「固然歷史有其迷人之處,但從地理學的觀點重新理解歷史,對我而言是個有趣的過程」簡單說明為何一位地理系學生會持續跑來參加歷史學的活動,我想,當初大一接觸施添福的臺灣研究時所感到的驚豔,是他讓我對臺灣有了重新的認識,也是他讓我找到能不放棄對過去人類活動的興趣,同時兼有社會科學觀點的途徑。或源於此,我拒絕研究方向明確的經濟地理研究題目,寧願讓自己先去摸索方向與理論不明的文化景觀看看,因為,不想放棄始終存於內心深處的感動,對於過去人類活動的好奇。我無法像老師那樣毅然決然放棄歷史地理而投入地理教育。
四天活動下來,因為學生與老師特性,共同營造出令我難以往懷的氛圍,而學生,毋寧更讓我印象深刻。這次研習學生與以往以台大為主體的組成不同,以清大與中興為大宗,並納入以往沒有出現過的學校學生。且這次學生發言很踴躍,弄到最後黃銘崇總負責要搶回麥克風。這些提問中有些也許問題問的不好,不過經由數次練習與觀摩,問題會越問越好。換個角度而言,提問也是一種競爭。而此次,清大歷史所勇於挑戰並對老師提出質疑的學風令我印象深刻。
二、他者眼中的地理學
今年主題是史學的邊緣,邊緣的史學,針對目前史學有待發展,尚未成為主流的領域進行研習。這些領域中,與地理有關的是第一場次的GIS與歷史研究,說的是GIS可以如何應用在歷史研究,但由此主題反襯出,他者怎麼看待地理學,以歷史學為中心。甚而是,他者想像中的地理學是什麼,地理學與歷史學的關連為何。顯然是處理空間材料的GIS最為受注意。
然而地理學不該僅是GIS,GIS所呈現的空間分布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如何解釋才是關鍵所在,GIS一旦成為其他學科也使用的工具,只會GIS空間分布的地理學便會遭到揚棄的命運。歷史學有他們一套處理史料並累積出研究成果,形成研究觀點。而我細想地理學如何解釋空間分布,卻很難想到什麼明顯的理論,或許地理學的分裂正在此。
范毅軍以江南市鎮研究說明GIS如何處理歷史材料,透過市鎮空間分佈的呈現,並且與Skinner理論的對照,說明接下來歷史研究可以處理的方向。范毅軍說他不同意Skinner對於市鎮的論述,但可惜的是也沒有接下去講他反對的理由為何,透過徐氏多邊形法算出的市鎮腹地範圍即使與實際文獻史料記載有出入,但目前看其實模式與實際狀況差異不大,人類活動本來存有理性與非理性成分,理論的功用在於提供思考的方向,沒有模式可以完全模擬出實際狀況。
第二場的環境史講座原來受邀的趙金勇沒來,由黃銘崇獨撐全場,覺得蠻可惜的,原本頗期待趙金勇來討論氣候與人類活動之間的關係。黃銘崇講課也蠻有意思,透過環境與人類活動說明文明發展不若以往單線性的從游牧到農業,可能隨環境變化人類會在游牧與農業活動之間做切換。
可能因應在惠蓀林場上課的關係,下午安排了戶外活動時間,可以在林場內隨處逛逛,冬日的中部是一派晴朗,在冬末初春之際,櫻花在金黃色的陽光中綻放,畫出一幅寧靜安詳。
三、史學邊緣
晚上林聖智提出考古美術的概念,不過後續提問與討論持續關注考古美術是否有獨立的重要,是否僅是一種名詞的創造,易言之,其實只是美術史研究中研究材料為出土文物,研究方法可能跟一般考古無二異。
第二天硬是逼自己在政治史的場次提問,問題是如果國家統治力是有核心至邊陲的空間差異,那麼以空間差異入手,是否可以擺脫由上而下或由下而上的中央與地方二分法的研究方法,黃寬重說應該要放回不同時間去看,南宋與寮之間的邊區的國家控制力反而強,而我則想這應該與環境有關,臺灣作為海外之島,除海之外無與其他國家接壤,對清代陸權為主的思考中,此地若無立即危險,國家統治力便會相對弱,造成臺灣具有邊區特質的區域特色。
下午邢義田講圖像研究,透過漢墓的圖像說明圖像意涵的轉變,前一晚在看完他的文章後浮現的結論就是這是個聰明的研究者(事實上去年他在講制度史就有給我這樣的感覺),問出有趣的問題,能從漢墓的壁畫挖掘文字沒有記載的事情。即使他的論證仍須有更多證據去說明,但就如黃進興所言,有些研究很清楚,但原創性不足,而有些則原創性強,論證有待充實,這篇研究即屬這類。
四、史家與時代
晚上戴麗捐與陳正國的西洋史演講,戴麗娟講從西學到西洋史,講述清代西學引進中國的時空背景,當下的我所想到的是那麼放到現在台灣的世界歷史呢,中國的世界史研究有那樣的脈絡,但這樣的脈絡是無法套到臺灣。
至此,史語所給我的奇異感得到了解答,奇異感的產生不是史語所以中國史研究為主,而是史語所的研究彷彿感受不到在地,歷史研究講究脈絡,史語所研究透過人物(傅斯年等)聯繫到清代中國新史學浪潮,但這樣的脈絡卻似乎與地方脫離。
杜正勝認為臺灣應該建立起自己的世界史觀,史家無法脫離時代,誠如出生於基層的人很難去研究紅酒,因為那與他生命無涉。杜正勝與戴麗娟的對話掀起研習的高潮,黃銘崇開玩笑的說終於遇見火花四射的時候。
最後一天是林富士與杜正勝的醫療史專題,林富士以一學生角色向杜正勝說明自己研究醫療史的歷程,提起自己往後研究奠基於1986-87年兩年的唸書上,當時的讀書心得與筆記成為日後論文發展的初始,我不禁想到做為研究者,還是需要好好的什麼都不管的潛沉累積一段時間。
杜正勝先以胡適與傅斯年、顧頡剛的故事為開端,以胡適日記裡反覆書寫修改為例,說明歷史研究的幽微之處。並提出史家無法脫離時代,史家的研究關懷與身處的脈絡脫離不了關係,歷史研究亦深受政治影響,史家自身有主觀意念,與客觀環境之間的份際如何拿捏。
就我看來,杜正勝從自己參與政治事務與歷史研究的經驗,說出研究實際的一面,比起其他學者,從他身上更能看出史語所由原先中國新史學運動隨政權的更替,遷移至臺灣後本土化的歷程。研習最後由黃進興總結,並由他發證書給學員,發到我的時候還驚訝的問了一下我是念地理系的?本想跟他說去年我還有在他的場次提問。
離去前,望著晴朗的天空灑下璀璨的陽光,要與這個安靜而美麗的地方道別,想著,放逐四天的旅程也該告一段落,回到台北重新面對一種常規的生活,認真的處理事情,與,面對自己的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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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系念得很沒興趣...
想改念考古學、人類學、民族學這方面相關領域,我從東南亞歷史去下手,越南的語言文化讓我覺得很有趣,念著念著...發現資料很少,只好往資料多的方面去鑽研。
缺乏研究資料的確是很大的障礙,但如果採人類學研究途徑,也許資料問題跟做歷史學的相比,會稍稍克服一點?! 2010-10-27 00:50:07
不過我的專長...是越南問題這部分
閩南語跟越南語以及廣東話是有關聯性,這是百越民族史的部分。
我找學校越南籍研究生我們用語言交換的方式,我就懂幾句越南語,這樣就入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