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0-16 04:45:00買辦

從《忘了我是誰 》The Majestic 看公平正義

日前看到去年Jim Carrey主演的The Majestic,讓我頗為感動,它包含了幾個主題,除了電影的魔力、小鎮濃郁的人情(裡頭的老人家都充滿了溫煦的善意及同情,也對比出大都市的無情),主要還是因為觸及了50年代由國會主導的「非美調查」這樣的一個白色恐怖時期的歷史題材。

這一篇不是影評,只是一點感想。嚴格地說來,並沒有新東西。有人覺得這部片不怎麼好看,但是我看的時候,可為了其中幾段很肥皂的情節而大受感動。

例如,女主角立志從事法律工作的原因,「只是因為一部電影」。她述說11歲時,看了《左拉傳》(1937年奧斯卡最佳影片)這部電影,已經是大文豪的左拉,為被冤枉為叛國的猶太軍官德瑞佛斯,在法庭中雄辯的氣勢令她折服。

男女主角輪流背誦劇中左拉指控法國政府的辯詞:「我當著這個法庭,這個代表人權正義的法庭,在陪審團面前,在全法國、全世界的面前,我發誓德瑞佛斯無罪,憑我的聲譽,及為傳播法國精神而著作的名聲,我發誓德瑞佛斯無罪。若德瑞佛斯有罪,我願毀棄一切的名譽。他無罪…」

也許是因為,我沒有故事中的主角那種道德勇氣。

Jim Carrey不搞笑的電影不多,幾年前的《楚門的世界》,比這一部片深刻多了。但是這部片,自有它單純的感動,也可以看出Jim Carrey接戲的嚴肅原則。尤其它訴諸電影的魔力,電影院重開的那段場景,簡直就是活生生的美國夢,很天真,但我看起來就是喜歡,雖然它跟《新天堂樂園》比起來又遠遠不及。

總之,我不是因為它的藝術價值而喜歡它,而是因為它反映的那段歷史。

當年的好萊塢確實存在了所謂的「黑名單」,而且塑造出逼迫朋友互相出賣的恐怖氣氛,許多證人在調查委員會面前,被迫承認、或是宣布「脫離」共產組織,之後的數年,他們在社會上遭人唾棄,抑鬱而終。即使是大導演奧森威爾斯也遭到迫害,此外,無數的文化工作者、知識份子,甚至是主導曼哈坦計畫、做出原了彈打贏二次大戰的物理學家歐本海默,也難逃批鬥。就像美國版的文革,差別只在血腥程度而已。

所以,民選的國會也會成為一群暴君的聚會,民選的總統,也可能反過來出賣選他的選民,好像是柏拉圖說的,雅典的民主政治,也只是一種寡頭的政治,傑佛遜說過類似但更透徹的,暴君可能只有一個,也有可能是一百個。羅馬的歷史、法國大革命的歷史,乃至美國的歷史,都不斷地向我們揭露這個道理。

台灣的老百姓,往往會對自己所贊成、投票支持的議員、立委及行政首長不斷喝釆,並且原諒他們所犯下的一切錯誤,卻不能把同樣的標準用在敵對政黨身上。排除感情偏好,要求民眾絕對公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才會需要一份人權法案、一份基本權利清單,讓一個人在遭到社會上大多數人唾棄時,還能保有做為一個人應有的人性尊嚴。

一個古老的教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正隱含著某種公正的標準。這應該是我們學校裡教的公民教育的第一課吧。前兩天看到一部連續劇《九歲縣太爺》裡,一個客棧老闆娘對正要趕走門口乞丐的夥計說道:「人生有兩件事是說不準的,一件是坐牢,一件是討飯」。由於在下我的謀生能力欠佳,總有一種搞不好有朝一日會流落到街上討飯的憂慮,所以對這句話真是心有戚戚。希望現在開始,每遇「得饒人處」,就要能想到那個「有朝一日」。

媒體,我們可以用比較嚴格的標準去要求它們更公正,但是,觀眾本身缺乏公正,又怎麼能夠產生公正的媒體呢?

從前我們討論的公平正義,往往是指希望統治者對我們能夠公平正義,但是,我們自己身為「國家的主人」,我們是否也能夠多拿出一點公正來呢?

一個民主國家的公民,本來就應該負比極權國家的人民更多的責任。

在極權政治之下,人民能選擇的,只有反抗(這需要勇氣及自覺)、順從及呻吟,因為他們不能作主。但是,民主國家的人民,可以做的選擇更多,他們應該意識到為自己的決定及態度,負起更大的責任(這同樣需要自覺)。

當然,我們不能指望人民跟專業的法官及專業的媒體(指理想中的)有相同的公正及判斷力,我想,這也是我們需要這些專業人士及機構的理由之一。

但是,既然我們承認追求公平正義是人類的天性之一,就應該試圖地鍛鍊、發展它,而不只是任由偏好及激情來蒙敝我們的判斷。

最近的這些事情,剛好因為它本身反諷轉折的戲劇性,而可以對台灣的眾多公民們,產生較嚴肅、深遠的反省及自我教育。這也該算是一種營造「公民社會」的活生生的教材吧。

這篇文章在公事繁忙中匆匆寫就,典故不見得正確,也無暇去翻查,朋友中有研究的,歡迎來信留言糾正我。

圖片說明:The Majestic劇照
官方網站:http://majesticmovie.warnerbro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