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0-08 23:09:41柴爾德醫生
〈轉載推薦〉黑暗中的微光,夏瑞紅
中時,九二年十月一日
我認識霧社一位老人王海清先生,他默默在埔霧公路兩側種櫻花樹,沒拿過公家一分錢補助,悠悠三十年至今,三千多棵櫻花樹已蔚然成蔭。早年樹木還小,被偷挖或故意破壞的,不計其數,王海清幾乎天天在補缺重種。那些人真是太過分了,我光聽就有氣,曾問他何不想辦法抓到那些人移送法辦?王海清笑答:「種樹仔是自己歡喜甘願的,也沒人叫我去種,種在路邊沒圍欄、沒掛鎖、也沒寫名字,人家要挖,我哪有啥米權利去告?」可是,難道能一點也不傷心、灰心嗎?王海清又笑笑說:「起初當然是真不甘啦!後來大概是一直補樹仔,補多了就慣習了,沒感覺不甘了!」他告訴自己,樹苗是自己培育的,多的是,再多培育一些就行了,沒什麼大不了;再說,人家挖樹回去,也一樣種在戶外供人觀賞,又不能私藏在屋內,想想跟種在埔霧路還不是差不多?即便萬一樹被拿去種在天氣太熱的地方,開不了花,那麼,只要能種活,至少一樣能有綠意盎然。「人家歡喜代理我拿去別所在種,我想一想,其實也是不錯啊!」王海清這話說得輕如飄飛在風裡的櫻花瓣,但卻重重地震撼我心。
也想起西班牙籍神父Carlos G. Valles的文章〈黑暗中的微光〉(收於〈成義之旅〉,光啟文化出版),曾深深安慰、提振我的一時灰心, 以下容我為心情悲涼的朋友們抄錄文章中的片段:
標記是一個微小的事物,卻代表了一個整體。它自身也許並沒有那麼大的價值,但它有指引、顯示、標記的功能,在其界限內蘊含了永恆的承諾。在我們的旅程中,這些標記俯拾即是。一份內在的喜悅;如江河般的安寧乍現;一份親密的信賴;在逆境中保持樂觀;在自私的人群中偶遇一位好人;在冷漠中發現熱誠關懷;似乎已被遺忘的奉獻精神又被發覺;在荒蕪之地找到一朵純真的小花。這些都是標記。如同閃電在一瞬間照亮天地,下一秒我們又墜入黑暗,我們必須在黑暗中生活,找到自己的方向,對那神聖瞬間的回憶,將帶領我們的步伐、堅強我們的心靈,這就是標記。
標記是我們的信仰,人間旅程中的燃料。以少數來代表全部,那就是標記的深意。
投身於一個具體的成果、不成功不罷休的態度,很可能會偏離正確的方向。我們必須了解並接受這些事工在整個世界中的有限,並安止於這些工作所見證的、雖破碎卻真實的價值之中。我們不是以部分見證取代了事情的全部,以標記取代了整體,以自己取代了天主。
若有一個標記自詡為世界的救星,無論它如何美麗都會流於矯飾自負。雖然我們默認了現實狀況,但解決問題的努力也從不間斷。錯誤地把標記當作是整體,只會帶來混亂、幻滅及沮喪。
我們能做的彷如滄海一粟,但若我們能了解標記的本質、欣賞標記的價值,它仍是可貴的、有用的。
不知道你覺得怎樣,這「微光」的提醒對我倒是頗受用的。感謝在工作中相遇的許多人物,他們就是那「黑暗中的微光」,就是那神聖的「標記」,因為有他們在心中,我才能慢慢看見自己的懷疑、沮喪,原來是被內在的莫名的驕傲和虛幻的假象給餵大的。比起王海清先生所做的,我憑什麼怨嘆、叫嚷呢?相較於老人家那種堅貞篤定,我才明白自己不過還戲浪在生命的淺灘,未識大海真正的力量。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卻低估了「人間」的複雜性。
社會學其實是一門生態學,就像搞環保的若不能修復生態,做的將永遠止於粉飾環境的層次,一個社會的革新也有賴生態循環方向的改變。我們不是登高一呼就能讓大環境改弦易轍的那種人物,也沒有能力砸一筆錢創造千萬個工作機會。然而,就算那樣,台灣╱世界就能幡然「變好」嗎?或只是延緩「不好」的傷害?與其憎恨不能「操之在我」的別人與政治、經濟、社會等環境,何不快回頭把握我們對自己的生活可以有的選擇自由?
我認識霧社一位老人王海清先生,他默默在埔霧公路兩側種櫻花樹,沒拿過公家一分錢補助,悠悠三十年至今,三千多棵櫻花樹已蔚然成蔭。早年樹木還小,被偷挖或故意破壞的,不計其數,王海清幾乎天天在補缺重種。那些人真是太過分了,我光聽就有氣,曾問他何不想辦法抓到那些人移送法辦?王海清笑答:「種樹仔是自己歡喜甘願的,也沒人叫我去種,種在路邊沒圍欄、沒掛鎖、也沒寫名字,人家要挖,我哪有啥米權利去告?」可是,難道能一點也不傷心、灰心嗎?王海清又笑笑說:「起初當然是真不甘啦!後來大概是一直補樹仔,補多了就慣習了,沒感覺不甘了!」他告訴自己,樹苗是自己培育的,多的是,再多培育一些就行了,沒什麼大不了;再說,人家挖樹回去,也一樣種在戶外供人觀賞,又不能私藏在屋內,想想跟種在埔霧路還不是差不多?即便萬一樹被拿去種在天氣太熱的地方,開不了花,那麼,只要能種活,至少一樣能有綠意盎然。「人家歡喜代理我拿去別所在種,我想一想,其實也是不錯啊!」王海清這話說得輕如飄飛在風裡的櫻花瓣,但卻重重地震撼我心。
也想起西班牙籍神父Carlos G. Valles的文章〈黑暗中的微光〉(收於〈成義之旅〉,光啟文化出版),曾深深安慰、提振我的一時灰心, 以下容我為心情悲涼的朋友們抄錄文章中的片段:
標記是一個微小的事物,卻代表了一個整體。它自身也許並沒有那麼大的價值,但它有指引、顯示、標記的功能,在其界限內蘊含了永恆的承諾。在我們的旅程中,這些標記俯拾即是。一份內在的喜悅;如江河般的安寧乍現;一份親密的信賴;在逆境中保持樂觀;在自私的人群中偶遇一位好人;在冷漠中發現熱誠關懷;似乎已被遺忘的奉獻精神又被發覺;在荒蕪之地找到一朵純真的小花。這些都是標記。如同閃電在一瞬間照亮天地,下一秒我們又墜入黑暗,我們必須在黑暗中生活,找到自己的方向,對那神聖瞬間的回憶,將帶領我們的步伐、堅強我們的心靈,這就是標記。
標記是我們的信仰,人間旅程中的燃料。以少數來代表全部,那就是標記的深意。
投身於一個具體的成果、不成功不罷休的態度,很可能會偏離正確的方向。我們必須了解並接受這些事工在整個世界中的有限,並安止於這些工作所見證的、雖破碎卻真實的價值之中。我們不是以部分見證取代了事情的全部,以標記取代了整體,以自己取代了天主。
若有一個標記自詡為世界的救星,無論它如何美麗都會流於矯飾自負。雖然我們默認了現實狀況,但解決問題的努力也從不間斷。錯誤地把標記當作是整體,只會帶來混亂、幻滅及沮喪。
我們能做的彷如滄海一粟,但若我們能了解標記的本質、欣賞標記的價值,它仍是可貴的、有用的。
不知道你覺得怎樣,這「微光」的提醒對我倒是頗受用的。感謝在工作中相遇的許多人物,他們就是那「黑暗中的微光」,就是那神聖的「標記」,因為有他們在心中,我才能慢慢看見自己的懷疑、沮喪,原來是被內在的莫名的驕傲和虛幻的假象給餵大的。比起王海清先生所做的,我憑什麼怨嘆、叫嚷呢?相較於老人家那種堅貞篤定,我才明白自己不過還戲浪在生命的淺灘,未識大海真正的力量。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卻低估了「人間」的複雜性。
社會學其實是一門生態學,就像搞環保的若不能修復生態,做的將永遠止於粉飾環境的層次,一個社會的革新也有賴生態循環方向的改變。我們不是登高一呼就能讓大環境改弦易轍的那種人物,也沒有能力砸一筆錢創造千萬個工作機會。然而,就算那樣,台灣╱世界就能幡然「變好」嗎?或只是延緩「不好」的傷害?與其憎恨不能「操之在我」的別人與政治、經濟、社會等環境,何不快回頭把握我們對自己的生活可以有的選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