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夢，夢裏我變成了住宅式酒店一條通體綠色的毛毛蟲，附在一根乾癟的枝條上，朝一片剛長出嫩葉的方向爬去。爬得真慢哪，半天都沒吃到葉子，可這沒手沒脚的，又只能靠一點一點地蠕動肥胖的身軀接近目標。陽光的暴曬使我睜不開眼，更失去了方向感，漸漸地偏離了目標，直餓得暈頭轉向。“書淑，起床了！”聲音是從太陽那個方向傳來的。於是我抬起笨重的頭朝天空望去，只見陽光越來越强烈，越來越刺眼，快要爆炸似的，最後變成一束弧光劃破天空，把我從夢中驚醒，隱約中感到媽媽那雙手正隔著被窩推我。“都幾點了？快起來！”……一家三口坐在餐桌邊，我依舊睡眼朦朧，雖然盯著餃子，可手中的筷子就是不管用。“今天有什麼打算？”媽媽是想管住我的時間。我得小心了！這腦袋馬上清醒了一半。“星期一要在班上帶讀一篇英語課文，所以早上得花時間預習；中午要讀熟幾篇英語稿子，因為星期三需要在學校英語播音室播出；這周舉行英語電影配音複賽，那幾段對話也得練練，還得準備賽前的才藝表演……”“唉，女兒啊！”沒等我說完，爸爸就打斷了我的話。他放下筷子，皺著眉頭，不解又不滿。“我發現你這學期在校內參加活動的怎麼全是圍繞著英語轉的啊？”“哦？”“你看啊：什麼英語播音員，英語電影配音大賽，英語才藝表演，英語科代表……”細細想來，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可能是一種巧合吧wine tasting，絕不是我的特意安排！可老爸那張胖胖的向來有些滑稽的圓臉，現在卻如此地嚴肅，倒讓我頗感意外。於是，我不作何任解釋：“怎麼，有什麼不好嗎？”“你不會是……想以後出國吧？小小年紀，這樣可不好！”破天荒，老爸的話今天遠比老媽的辣，辣得睡意全無。我可從來沒有想過什麼未來的路！不過，您老今兒既然提起了，我就索性順著杆子爬吧。“老爸，你真聰明！你說我是去加拿大好呢？還是去紐西蘭好呢？”“哪兒也別去，就在家鄉好！養兒女，是用來養老送終的。好不容易把你養那麼大，最後卻跑到外國去了，那不是白養了嗎！”“哪兒都一樣啊。又不是不回來孝順你，出不出國有什麼關係呢？”“父母在，不遠行。你看那些出國的，幾時回來了？家裡的那些父母，與孤寡老人有什麼區別！”“那我就把你們接到國外一起住唄！”“我才不去呢！到了國外，和誰講話去？見了人天天就是Hellow！Hellow的，外國人不罵我傻，我還認為自己瘋了呢。我也不准你出國！”……“哎呀，讀完國中，還有高中、大學……早著呢，現在就爭論這些，無聊啊！”一直沉默的媽媽終於發話了。“如果眼下不努力，將有什麼本事出國？即便是留在家鄉，也沒有用處啊。什麼也別說了，快吃飯吧。”爭論嘎然而止。又是忙碌的一天。晚上，我鑽進被窩，感受到早上留下的餘溫，於是很快就昏沉沉地睡去。夢境裏，又是那條毛毛蟲，但這回我不是它，它是它自己通渠 。那片嫩葉早已被啃得殘缺不全，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它如今正朝著樹的頂端爬去。肥胖的身軀不斷地在細枝上蠕動，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但萬幸沒有。這個夢似乎很長，因為後來我目睹了它在枝條上結成了蛹，遭到無數的風吹、雨打、日曬，然後再也不動了。“它或許已經死在裡面了。”我正這麼想著，那蛹卻晃動起來，最後，一隻蝴蝶破蛹而出。這是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蝴蝶，很美，它只稍稍歇息，便離開了這顆乾癟的樹，飛向花叢。……我的英語電影配音闖過複賽，11月中旬將進行最後決賽，這是一個好消息，我得與家人分享。回到家中，卻只見媽媽一個人等我。爸爸出差了，給我留下了字條：女兒：我知道你這個星期參加電影配音複賽，本想到學校來給你們拍照的，但現在又出差了，實在抱歉！那天早上我對你說了一些過頭的話，是我太自私了。你的未來你的路，應該由你自己做主。願你努力學習，早日破蛹成蝶！愛你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