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生活誌》流浪動物的守護者
我的朋友對於貓狗的愛是「頂級」的;本來她全力照顧狗,大約十年前,再加上貓。每聽她談起編制內(家中)十隻上下和編制外不計其數的貓狗,朋友們常會瞠目結舌;佩服她對牠們的護持和她花費的精力與金錢。
做為街頭動物的守護者,難免會受到嫌棄牠們的人類的歧視和阻力;但是經過多年的努力,她已把這樣的阻力降到最低,「用錢砸出來的。」她說。
首先,她不餵乾糧,狗,她每日煮雞肉拌飯(她同事曾說那麼香,真想吃),貓,以魚罐頭拌雞肉絲。食物一路定點擺放(看到狗屎,順便撿拾),再一路回頭收回食盆。因為食物美味高檔,都在很短的時間內給吃得乾乾淨淨,不用擔心汙染環境,引鄰里詬病。
其次, 她徹底執行TNR政策--Trap捕捉,Neuter結紮,Return放回。每發現自己「轄區」內有需要治療、節育的動物,她就千方百計捕捉到案,送去醫院。
帶動物去治療、結紮,需要錢,她絕不手軟。有時醫生會順便為牠們做附帶的檢查,確保健康。結紮住院所費不貲,一旦碰到要開刀的毛病,光住院費都要一兩萬。
好奇問她,每個月平均花在流浪動物身上的錢有多少?
比四份台灣年輕人的底薪還要多!
你說我們能不瞠目結舌嗎?
我記得她以前常自己買營養品、買藥來調理狗的健康;因為養狗經驗豐富,也很有成效,連獸醫都佩服。那些人類吃的維他命、葡萄糖胺、紅寶樟芝雖然不便宜,到底比醫生收取的費用低得多。鄰居的狗病懨懨,她不也曾自告奮勇,給藥,給營養品,照顧得很壯碩?所以我說為什麼如今貓狗連小感冒都要去看醫生?
她說傭人也很愛流浪動物,發現哪隻貓流鼻涕、長眼屎,都要送醫才放心。而她是照顧動物的得力助手,煮食,飼餵,不能沒有她;所以,不會否決她的決定。
我說,「我感冒都不用看醫生;動物也有自愈能力,我們的狗還會在自家頂樓找藥草吃呢。」
我的朋友很有錢嗎?應該不算。沒有不動產--幾十年花在街頭動物身上的錢夠她買好幾棟房子了;身上的衣服、鞋子每件/雙三百九十元。她哈哈笑,「沒辦法,我只在上市場時順便買;那兒的衣服鞋子差不多就是這個價錢。」
幸好她長得好看、大器,又愛「炫耀」身上的衣著;自信和自嘲讓她更添光采和風趣,即使穿的是市場衣服,仍然很閃亮,在她少數貴婦朋友面前,一點也不遜色。
不是只捨得在流浪動物身上砸錢,她也親自照顧牠們。白天工作,下午兩點到五點補眠養精蓄銳(所以這段時間朋友們謹記著不能給她打電話);到午夜兩三點,才騎上她的小三輪車「出勤」,一路巡視,一路餵食。一年365天,除了每年一次到美國度個十天的小假外,不管颳風下雨、酷暑寒流,她每天半夜「走上街頭」。每聽她談起這種長年不變的生活型態,我都忍不住讚嘆,「真是偉人一枚!」
話一轉,她說自己不是只靠砸錢和身體力行,對於某些人或單位,她要表現的是自己的影響力。投書,寫文章,陪愛心媽媽或動保團體去相關單位請願、抗議。難得碰到這種熟悉法律,口條又清晰的愛心媽媽,官員自不敢敷衍輕慢。她一向擅長邏輯思考、分析時事,還當過政治大咖的文膽,做這些事對她來說其實是小case。
有一段日子,她轄區內的貓被下毒,死了好幾隻;悲憤的她去報案,動保單位很快來搜證,帶走了貓的嘔吐物,說是回去化驗;可惜後來沒有下文。她自己努力訪查,掌握到嫌疑犯;請了人去拜訪他,算是間接勸導,相信他以後不會再做殘害生命的事。
每次聽她談這些,我例行慚愧自己號稱愛狗(與貓族尚無接觸),卻只照顧自己家人養的狗;對於外面的狗,只是柔情地靠過去打個招呼,看看牠天真無邪的眼睛和可愛的模樣--狗即使醜,也醜得有趣。或者就坐在沙發上,看「報告狗班長」節目中那位班長教導人際關係不佳的狗和牠的飼主;看美國動保團體搜尋受虐動物,治好牠們,讓牠們卸下心防親近人,最後有好家庭願意收養的動人故事。也看電影中流浪數千里、歷盡艱辛回到家的牧羊犬;看主人猝死後仍每日定時到車站去等他、直到老死的秋田犬;看極地中盡忠職守的雪橇狗哈奇士;看會打籃球、橄欖球的神犬巴弟。
我也讀狗書。有關狗的書和電影都讓我歡喜、感動、流淚。可是在臉書上看到受虐動物的短片,我卻快速跳過;不忍看,更談不上動念去收養那可能很快被「不安樂」的動物。經歷了我們的狗的傷逝後,我沒有力氣再養一隻。和大多數人一樣,我只合隔一層距離去愛狗,頂多捐一點小錢。但是她,我的朋友,一次一次承受失去動物的傷慟後,守護生命的熱情和善念卻有增無減。
常有人稱許她的善行,說她日後會有福報。她覺得這種「福報說」很俗氣,「我只是愛牠們,又不求福報。」
不過,最近幾年,遇見善良又全心信任她的「案主」,讓她的工作很順利;她團隊的努力和亮麗的成果,又接到後續的工作。「我開始想,也許我真的從中得到了福報;上帝知道我需要錢來照顧流浪動物。」
這福報是多年累積起來的。她的人生也曾有沮喪、憂鬱的時期;那時刻,朋友最大的功能是聆聽。現在,我們不必陪著唏歔,只管開心分享她的歡喜。她說家中一隻年輕的狗常上床與她爭席位,不小心壓到牠,就哎哎叫;所以她買了一個厚墊鋪在床角,告訴牠以後就睡這兒,「現在互不干擾,早上七點,牠才過來撥撥我,叫我起床。」
我說,你不能把墊子鋪在床下嗎?
「不行,牠堅持睡床上。」寵狗如此,非我能理解。
三個人從餐廳出來,我和 Bing 看她停在騎樓的三輪車,驚嘆,「你換新車了,好漂亮!」
她一向稱呼她附有貨籃的三輪車為「法拉利」,這輛法拉利車身玫瑰紅,像她偏愛的衣著一樣blingbling,相當好看。「不怕再被偷嗎?」她說這是她第九或第十台車子了;六千元買的,還不包括鈴鐺和鎖。這麼好看的車子,難免引人覬覦吧。她用來載貓食、狗食很合用,別人用來買菜、購物,也方便。如果遊民有一台,攜帶家當遊走台北,簡直是遊民豪宅了。她說有一台就在家門口被偷,有一台更離奇,被偷的只是放在籃子裡的鎖。賣鎖人說撬開鎖,裡邊的鐵絲可以賣三十元。「我買一個鎖要三百。」
看外型時髦的她利落地跨上那耀眼的三輪法拉利,撳一下鈴和我們「說」再見,然後靈巧地騎過馬路,我和Bing相視而笑,「真是台北一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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