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前的秋秋

   秋秋，我們家的狗生病了。

據說十五歲的狗，相當於人的七十到八十之間。這種年紀，不管是人是狗，器官都退化了，哪有不病的？

可是6月21日傍晚忽然看到她癱在地板上，四肢奮力地「划」，仍站不起來，心裡的難過和驚嚇，無法形容。那個早上她還在樓上正常走動，唯恐她去干擾忙於餵哺幼雛的兩隻白頭翁，我還小心提防她靠近那棵藏有玄機的小樹。

愧疚的是，明知她的關節不靈光了，我們仍讓她每日上五樓，以為晒晒太陽、爬爬樓梯對於骨骼和關節有幫助；再說那也是她方便的地方。可憐她下樓時常無法一階一階地下；我們卻只管叫她不急不急，慢慢走。應該抱她的，可是15、6公斤的中型犬，抱著上下樓梯對於已不年輕的我們還是有些吃力，萬一連人帶狗滾下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看了醫生，頸椎間骨突出，也就是骨刺。打了三日的類固醇，效果不明顯。每日看她奮力地爬、划、游、撐，有點像綠蠵龜要奔向大海，也有點像一頭海象在岩上賣力爬，卻都徒勞無功，怪可憐的。

接著照X光、驗血，說是肝、腎也不好，至於心臟，也不夠力。這些都是老狗的通病。

於是，聽鄰居怡文的建議，去做針灸。

怡文是一等一的好鄰居，全力愛自己家的貓狗外，也愛我們的狗。不時「順便」叫一箱營養補充液給她喝，卻堅決不拿錢。後來我才知那營養液一箱兩千元。

現在知道秋秋的病情，她急忙再叫了一箱，又給了我們一應用品，狗用尿布（護理墊）、濕紙巾等。護理墊大中小三種，小的用來當圍兜及擦嘴用。

狗針灸是初見，全身約插了16針，尾巴還放血。起初兩次就是癱著任獸醫擺佈──針灸尾巴時搖兩下，以為有反應，第二次才知那只是反射性動作。

連著做三日的針灸，體力有進展，但是腳力不平均吧，總是順時鐘方向地在地板上轉。磨磨蹭蹭，腿內側破皮，醫生說已變成褥瘡，建議買水床給她躺。還好，水床加上噴藥粉，傷口很快好了。

  水床上的秋秋

  這過程之辛苦不用說，十多年的感情，本如家人，當然以家人照顧。客廳矮桌推到牆邊，讓她的「病房」盡量寬敞舒適。冷氣自然是要開的，夜間聽到喘氣聲──有一回甚至有哭聲，我急忙起來；好話安撫，焦慮、害怕時就念心經，念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她很快就平靜下來。

話也不能亂講，一日我傷感地說，「秋秋，你怎麼啦，怎麼會這樣？」兒子當即糾正，說她現在一定很害怕，不知自己為什麼站不起來，「我們不能說洩氣的話；要鼓勵她，說她很棒。」

所以勸她吃飯，餵她吃藥，「你好棒」「秋秋好乖」不離口。為了提高她的食欲，還聽養狗達人朋友的建議，高麗菜胡蘿蔔炒一點雞胸肉，給她換換口味。「腎疾處方的狗食很難吃。」朋友說。

有一個晚上，秋秋狗猛然站了起來！站不穩，像醉漢；兒子則說那笨拙的樣子好像剛出生的長頸鹿。

大約針灸六次後，開始走路了。在寵物店定了的步行補助帶還沒拿到貨呢。

醫生說癱後復健，原有的記憶都不在了，等於重新學習走路，跌倒很麻煩；所以買了小孩子玩具間拼組的塑膠墊舖在木頭地板上之外，也得「隨侍在側」。夜裡乾脆把她綁在床腳，她醒醒睡睡，起來繞行好多次，碰碰撞撞，弄得我也睡不安枕。

後來走得較穩了，又恢復以前的習慣，不時施施然到所有房間遊走、「巡視」，包括不准她進去的廚房。

聽說這種無所是事的行走，就是老人痴呆的症狀。

本來指望她一日比一日好，好到像醫生說的，生活可以「自理」──醫生的口吻好像她可以自己張羅吃喝、洗澡，不只是大小便問題了。可兒子提醒我，她不是日日在成長的小孩，很有可能再退化回去。

那也沒有辦法，養了狗就得面對所有的「災難」。現在我只期望她可以乖乖吃飯、吃藥。中藥粉好像還不錯吃，有時她甚至願意自己喝，不勞我用針筒灌。有時卻即使灌了，也任它流下來。

必須哄她喝的不只是藥，還有青草茶──車前草、玉米鬚和當歸熬成，利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