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5-29 10:10:03Liu 靜娟

循著油桐花毯走

 

 連著兩年,參與了油桐花季盛會。

 

 去年去新竹縣南埔、北埔、峨眉;今年去苗栗縣公館、三義、西湖一帶。

 

 最早看到油桐花,是多年前在臺北郊區小山上,驚詫著,「這是什麼樹?落了一地的白花。」知道她的名字後第一次大規模的相逢,是在臺中縣東勢林場。木屋區樹下、小徑上一眼望去皆是白色落花;結結實實鋪陳著,美得驚人,美得浪費。樹上一簇一簇如繡球的花還好整以暇地一朵一朵往下拋呢。

 

  可是,直到去年,才認真欣賞油桐花細緻的美。

 

 這種花,大叢大叢開在樹上,落下來時卻絕不粗枝大葉;是一朵一朵,纖細而自主。不是沒頭沒腦垂直落下,是緩慢地迴旋,做最後一場舞踊,再斜斜找到落點。因為如此優雅從容吧,落到哪裡,都保持著端整的姿容——點綴著紅、黃花心的五瓣白花;保持著一貫的天真無邪。

 

 尤其美的是那些飄入小溪中的,好像攜帶著夢幻,在「百年水車」的催促中,要到什麼神祕的地方。

 

 今年看花,在油桐花坊,在春田窯,在金龍窯,不再那麼痴痴相望驚歎,只是坐下來喝茶,閒閒看她們落在小徑上、草地上、茶桌上。似乎油桐花已成為台灣生活的一部分。尤其是四五月裡客家庄的。

 

 把油桐花和客家()文化連結在一起,真是美麗的創意。如果沒有人文,花開花落不過就是配合時序的自然現象;有了人文風情,花有了讓人遐想的內涵,才有條件負起呼喚遊客和「散播」民俗文化的任務。

 

 去年,我們去看北埔姜阿新古宅、金廣福,去老厝活用的「水井」喝茶、吃醃脆梅。印象很深刻的是,一位在臺北事業有成的客家男子說,近年自然生態和客家文化受到比較多的重視,休假日他都搶時間回家,老父親也不再「藏拙」,以自己的老屋和生活型態為傲;兒子有外國客戶來,也一定帶到鄉下玩。「有一天,我竟然在果園裡看到一隻穿山甲,」他說,「不光我愛回老家,穿山甲也回來啦。」

 

 後來,我們到峨眉鄉參觀兩位陶藝家比鄰的住宅和工場。

 

 峨眉難得地保存著鄉村的淳樸和靈秀,一路上已教大家眼睛發亮;到了目的地,望著園子裡軒昂的油桐樹和小生態池,喝著新摘的香茅草、薄荷、薰衣草泡出來的茶,欣賞著几上、櫃子裡、工作檯上無處不在的陶藝作品,摩挲著手中的陶杯,大家更加「陶陶然」欣羨不已。更驚人的是,兩個人是相偕買地,一磚一瓦親手蓋房子!

 

 工場寬敞通風,結構簡單,也許比較容易DIY;而住宅,不僅要堅固舒適,還講究藝術家品味。想不到兩棟都不輸專業建築和室內設計師的成品。還有厚實的木頭樓梯呢。而他們竟閒閒說,「每個人都會蓋房子,有沒有動手去做而已。」聽得我們面面相覷,再審視自己的一雙手。

 

不過,被問到是否房子一建成就這麼理想時,一位笑著說不是;本來四面都有觀景大窗,後來發現盛夏的陽光和寒冬的冷風很難抵擋,才做了修正。

 

 大約陶土與扎根大地的油桐樹是最理想的搭配吧,這回的桐花之旅,也包括兩處陶窯。看老師傅擠土一圈圈盤著做蓮花大缸,也看精緻的小陶品,和可墊、可裝陶品的手染棉布袋。陶與手染棉布給人最樸實、最貼近生活的感覺,不少人面對它們就亂了方寸,匆匆之間買了陶板、小陶甕、陶杯,還有長方形的陶「槽」。有人說它可以做迷你豬的食槽,有人說拿來養水草和孔雀魚最能生生不息,「如果再撒幾朵油桐花進去就一百分了!」

 

 有點遺憾的是這回的桐花行沒有吃到客家粄條、薑絲炒大腸。到客家庄看桐花,不是理當品嘗當地的客家美食嗎?不過,我們都覺得開在大片香草園子裡的這家餐館的小羊排、豬腳、鮭魚還不錯,是利用自家多種香草為佐料開發出來的主菜。

 

 而且,分量大。朋友戲稱他們的盤子大如臉盆。

 

 年少時到鄉下舅舅家做客,父親愛揶揄男人婆般的舅媽「手路粗」,雞肉鵝肉剁得那麼大,吃兩塊就飽了。舅媽笑說田庄人不驚人吃,才大塊大塊地剁。不曉得是不是相似的心理,客家庄西餐,也有「不驚人吃」的分量。

 

 不管怎樣,看到「內山斗底」的村落,不拘咖啡館、民宿、香草園、客家食堂、西式餐廳,都能生存、發展,總是令人欣慰的。它說明了臺灣人休閒得起的生活品質。

 

 這也是油桐花的成就,是白色花毯引導大家走入客家庄,走進客家文化啊。